〈第五章：新雪调〉 (第1/1页)

    鬼域．枉Si堂．冰山地狱

    披头散发的nV人被特制的陨铁链锁在一座三层楼高的「冰山」上，她的衣服早已在油锅中炸焦，又在火海内焚毁，她的双脚悬空，拨开衣裳後竟意外纤弱的躯T被强迫紧贴冒着白烟的冰山，她的四肢被冻到发红发紫，嘴唇也毫无血sE，整个人就像具Si不瞑目的屍T。

    「少、君，噢不对，您现在只是枉Si堂十八地狱中的一只怨鬼罢了。」青衣婢nV笑咪咪地m0了m0nV人的脸，荣获对方的微弱挣扎。她也不气，只是眉眼弯弯地说：「少君——唉，又错了。妖、鬼、大、人，这刑律面前大公无私的本事，可是您教会纳夏的呀，您怎麽就不看纳夏一眼了呢？」

    常幽不吭声，仅是闭起双眼。

    见状，纳夏仍旧笑咪咪：「来人，是时候将少君——哎呀纳夏这嘴，怎麽老是不听使唤——请到刀山地狱去了。」

    「是，少君。」刚被拔擢上来的恶鬼众可不敢让自己的嘴「不听使唤」，他们有志一同地去掉「代理」二字，只恭敬地尊称其为「少君」。

    「你们俩嘴倒是甜，不过纳夏可不敢像前少君、妖鬼大人一样yAn奉Y违呐。代理二字不必省略，不然，拔舌地狱可是还缺几只枉Si鬼呢。」纳夏眉眼弯弯地道。

    「是、是……谨遵代理少君之命。」两名恶鬼赶紧鞠躬哈腰。

    纳夏亲眼见他们将常幽拖去刀山地狱承受酷刑，才施施然地离开。直到此刻恶鬼们方惊觉，他们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随便一拧都能挤出个半杯「恐惧」来。

    常幽意识不清地听着纳夏那总是从容不迫的嗓音，以及恶鬼众的恭维奉承，魂魄彷佛飞到了九霄，恍恍惚惚想起了许多事。

    她想起来，纳夏原本也是「炉鼎」，还是姊姊的贴身婢nV，却从不自称「奴婢」。

    她想起来，哪怕事务再繁忙，纳夏也不曾有怨言，反而是处理得井井有条、漂漂亮亮。

    她想起来，应允纳夏成为贴身侍婢，不仅仅由於她是姊姊的婢nV，更因为她的眼睛里有无法掩饰的光彩。

    ——常幽原本以为，那是对「活着」抱有渴望的光，而今想想，「活着」应该只占了两分，剩下八分都是毫不隐藏的「野心」。

    身为炉鼎，若是在俗世还好，在鬼域之中，除了最佳的容器能够成为夫人，好吃好喝养着、受人尊崇之外，余下皆为「垃圾」，不过是「可以回收」的那种。

    纳夏这般聪慧、果断，除了无法修习鬼族心法，其余样样皆能的nV子，怎麽甘愿成为「被回收」的垃圾？

    常幽并没有太过怨恨纳夏，以她的眼界及聪明，很快便想明白一个事实：纳夏对自己的忠诚不渝，是建立在「炉鼎就算再有能力，也无法立足於鬼域，所以需要一棵能助其扶摇直上的大树——最好还是没有什麽心腹、对炉鼎毫无偏见的大树」这个前提之下，一旦「前提」消失了，那「忠诚」自然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不是纳夏「背叛」自己，而是当时自己刚好完美符合了纳夏要的「前提」：她不是族内的孩子，而是「俗世」出身；她是三司之首，由家主一手提拔，除了家主没有任何靠山，自然也不要说收买心腹；她的姊姊是「容器」，而姊姊於她，就如母亲那般重要。

    常幽算是看清楚了，纳夏根本不懂何为「忠」，何为「叛」，她只跟随「权力」。她不仅要手握实权，还要追求更大的权力——而只有凌驾於她之上的「权力」，能成为她一时半刻的「主人」。

    所以，政治嗅觉十分灵敏的纳夏，不可能追随一个「没前途」的主人。

    在常幽「自掘坟墓」、「自毁长城」之时，纳夏曾劝过了好几遍，见劝说没用，才住了嘴，恢复往常那般尽责地办事。

    常幽其实隐约感觉得出纳夏的不满，只是心想她都要离开了，纳夏就算有什麽小动作，应该也会顾念曾经的主仆之谊，不至於出什麽无法应付的岔子——她唯一没料到仅仅是：纳夏背叛得如此乾脆、如此不测。

    通讯灵阵上的讯息并不是假的，纳夏只是隐瞒了另一个消息：家主已出关。

    家主出关，那些被Ga0到心理即将崩溃的大小鬼终於盼来「活菩萨」，这也代表，常幽自己挖的「坟墓」好了，她得接受清算。

    常幽原本以为她和枉Si堂中其他的怨鬼不一样：她做足了准备，这二十七年来她为家族付出良多；她替家主还有行歌、行妄扫出一条乾乾净净的路；她把自己变成鬼域中最可怖的恶鬼，只差再去十八层地狱熬过一遭，她就能报完养育之恩，成功「净身」——但她忽略了计画赶不上变化，事情总有意外。

    意外之一，纳夏猝不及防的背叛，她没来得及和小乐告别，甚至在临行前说出「努力争取过年前赶回」这种话；枉Si堂的酷刑没个四五年结束不了，小乐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意外之二，家主的实力并没有恢复到原来的强盛，估计只有八成左右；这也代表，饿鬼们仍有可能伺机反噬。

    意外之三……常幽的眼珠子不着痕迹地往下一瞟，唇边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

    轮守常幽的恶鬼众没注意到形容狼狈的nV子始终留着一丝JiNg气，SiSi护住腹部的地方，而她的小腹微微凸起，不仔细瞧可能还会以为是「血池地狱」那些Aix1血寄生的牛头虫、马面蝨没除乾净，仔仔细细观察，才会惊觉，这里头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那是十八层地狱之中唯一的「意外」，也是其中唯一的「救赎」。

    九个月後。

    南火世家．长乐苑

    青衣婢nV低眉，怀中抱着小小的、脆弱的生命，唇边是一如既往的微笑：「郎君莫怪，少君是有苦衷的，她命纳夏将小姐交付给您，并且有空就来南火替她照顾小姐。」

    「苦、衷。」长发青年垂下手，阖了阖眼，倔强地不让眼泪掉出来，他说：「从小到大，我听过太多苦衷。爹爹不照顾我有苦衷，娘不见我有苦衷，生日时哥哥没回来也有苦衷……我本来以为，阿幽是不会有苦衷的。」

    「苦衷」是什麽？苦衷是没有理由，苦衷是「事有不可对人言」，苦衷是当你醒来要抓住旁边的手，却发现身旁空空荡荡的，什麽也没有。

    「孩子给我吧。」月乐接过婴儿，转过身，背对着纳夏，他道：「告诉阿幽，我知道了。」

    微顿片刻，他轻轻地、听不出情绪地说：「我等她回来。」

    我等你回来。

    到时候，我不要「苦衷」。

    理由也好、解释也罢……不要什麽都不说。

    月乐静静望着天上高悬的圆月，终究忍不住，一滴泪水滚了出来，落到婴儿小小皱皱的脸上。

    「阿幽……」你应该，和我看着同样的一轮明月吧？

    鬼域．枉Si堂．蒸笼地狱

    拚尽全力诞下婴儿的nV子意识逐渐消散，昏迷过去前，似是见到了一轮圆月——清冷的、光辉的、明亮的月亮。

    「小乐……」nV子喃喃道。

    我一定会从地狱爬出，完完好好地回去找你……

    生当同衾，Si亦同寝。

    Si生契阔，与君白首。

    ——这是我们之间的承诺。

    人间地狱……却始终阻挡不了，有情人的彼此心系。

    过了一日。

    璀璨的流星雨划过天际，其中一颗又美又亮的流星坠至蓝风王朝，化作一团熠熠生辉的火，照亮了整个南火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