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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1/1页)

    陈礼知在彩排结束后的课堂上,破天荒地走了神。老师在讲台上全情投入激情四射,而他魂游天外,手反复伸向那枚小小的手机,握住片刻,又松开,循环往复直到最后一堂课的铃声响起,他才总算快速编辑了一条短讯发给躺在通讯簿里的那个名字。

    【放学后可以去天台吗】

    陈礼知推门而入之前,其实早已做好依旧看不见荀起安的心理准备。

    “嗨。”结果荀起安的笑容意外撞进陈礼知的眼里。

    熟悉的霞光披在熟悉的人身上,陈礼知身姿挺拔,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表情,可荀起安还是能明显地感知到他算不上好的情绪。

    莫名的委屈透过陈礼知的双眼,挟着头顶的夕阳,无遮无拦地映射至荀起安的面前。

    陈礼知步步迈近,最后在距离荀起安坐着的旧课桌前两臂远的位置站定:“你今天,假装不认识我。”

    陈礼知一向如此,没有询问,更不是反问,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

    “抱歉,”荀起安撇撇嘴,但解释得随意,“如果突然和校园风云人物结识的话,我会被朋友们‘严刑拷问’前因后果的,我不喜欢这样。”

    “不好吗?”陈礼知问,看见荀起安疑惑的目光,继而补充道,“和我认识这件事。”

    荀起安轻声回答:“不是的,是我自己。我不喜欢被‘审问’的感觉。”

    陈礼知不再开口,而是越过荀起安,径直走向他身后堆放杂物的角落,从里面翻出一个精致的长条型箱子。他拍了拍上面零星的灰尘,将它提在手上。

    “这是……你的萨克斯风?”荀起安一直注视着陈礼知仿佛在生闷气的高挑背影,心被古怪的歉疚填满。

    “听吗?”陈礼知转过身来,与荀起安对视。

    不过荀起安却被另一个重点勾去好奇:“你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明明这段时间你都没有给我发过短讯。”

    “周三,你又忘记锁门。”

    “你周三的时候来过?”荀起安没有丝毫的印象。

    陈礼知目光灼灼:“我每天都会来。”

    荀起安并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从和陈礼知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再也没能招架得住他的直白。

    这个人直截了当地在他面前倒下、坦诚地告知出卖他的理由,此刻也毫不掩饰自己在两人不曾联络的日子里的所做作为。

    荀起安愣了愣,但很快就再度挂上笑颜,插科打诨道:“对萨克斯风表演很积极嘛,好学生。”

    “因为是吹给你听。”陈礼知埋头整理乐器,声音低浅,被天台的晚风融得模糊。

    被陈礼知拿在手里的是一把简单的高音萨克斯风,他修长的手指抹过笛头,紧接着吹奏的音符便柔柔泻出,染上天光的色彩。

    是一首荀起安从未听过的乐曲,但遥远又悠长的熟悉感却从萨克斯风发声伊始就萦绕在他的心头。这首曲子的年代感十分明显,荀起安感觉眼前的一切都被时光打磨,陈旧起来,只剩下画面中央的陈礼知不曾更改,被余晖罩得熠熠生辉。

    此刻的他,与荀起安在那支被大家争相传播的视频里看见过的人像重叠,又分离。少年人在这个阶段的成长太过迅速,以至于短短两三年过去,如今吹奏着同一种乐器的十六岁的陈礼知,已经褪去稚嫩,多了视频里的他没有的稳重和游刃有余。

    以及……些许的紧张?

    荀起安不知道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他已经能及其敏感且快速地感知到陈礼知在面无表情下变换的情绪了。

    一曲毕,陈礼知才抬起眼眸,像等待评委的评审似的,望向他唯一的听众。

    荀起安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缓解莫名发酸的眼眶,朝陈礼知鼓掌:“好学生,连演奏的时候也这么完美。很好听,是什么曲子?”

    “《维纳莉娅之海》,是我爸爸生前最喜欢的曲子。”陈礼知在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难怪,我总能在其中感受到一种思念的情绪,”荀起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跃下课桌走向陈礼知,看向陈礼知的目光有些郑重,“也教教我吧?吹这个。”

    陈礼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萨克斯风,紧了紧手指:“好。但它不太适合新手。下一次,给你带另一种。”

    “好,那一言为定。汇演结束那周的周三,我们的秘密基地,”荀起安伸出食指,向下指了指地板,眼睛里泛着的光亮闪闪的,“不见不散,陈老师。”

    时常在脑海中复现校庆汇演那天,荀起安在舞台上的模样的陈礼知,在周三迎来了一场暴雨。

    灰白的雨幕将乌云密布的天空与晦暗的大地连成一片,强劲的风携着凉意刮进室内。陈礼知隔着被雨水冲刷着的玻璃窗向外看去,仿佛世界也被颠倒。

    他一早的好心情也被颠倒了。

    如果这场暴雨一直持续到放学,那约定在今天的“萨克斯风教学”也只能夭折。

    “礼知,你今天怎么把你的萨克斯风背到学校来啦?”课间休息,兰斯凑上来好奇地拍了拍陈礼知的萨克斯风盒,“校庆汇演不是都结束了吗?”

    陈礼知和兰斯对视一眼,简单地回应了一个“嗯”。

    陈礼知并不会撒谎,面对自己不愿意说出实情的询问,只能以沉默回应。

    不过兰斯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也完全了解陈礼知这个人。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礼知垂下眼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真的……很像一只公孔雀。”

    好在临近放学时,雨势已经减小不少,但依旧淅淅沥沥地不停歇。

    陈礼知抵达天台时,荀起安已经站在天台门口的窄窄的门檐下躲雨了。他倚靠着门框,目光轻扫过陈礼知握在手中的尚在滴水的黑色雨伞,笑着向他打招呼:“陈老师,很准时嘛。”

    陈礼知弯下腰把雨伞放在门外,卸下背上的萨克斯风盒斜靠在墙上,打开搭扣,从里面拿出一个和乐器盒一样精致的小盒子,递给门内的荀起安:“这是你的笛头。”

    荀起安诧异地抬眸,目光从陈礼知手中的盒子移上他平静的脸:“我的?”

    “嗯,专属于你的笛头。”

    “谢谢。”

    陈礼知看着荀起安的笑容,有些发愣。他的笑容在这个已经被雨水洗刷了整整一天的灰白色世界中,鲜艳得有点刺眼。

    “先教你安装。”陈礼知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一点。

    “把哨片和笛头的这一侧对齐,再用哨卡扣在一起……”

    陈礼知注视着荀起安的修长手指结束动作,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将肩带握得更用力了些:“戴一下这个。”

    荀起安乖巧地听从陈礼知的安排,手里拿着不轻的乐器,看着陈礼知缓慢地靠近,把略微硬质的东西挂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低头认真地调整着肩带的长度。

    因为下雨,又因为躲雨的空间太过逼仄,于是陈礼知第二次与荀起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荀起安轻柔的呼吸挠痒般拂过他的面颊。

    他尚且不懂,为什么此刻他竟如此想要大口呼吸,否则就会难以掩饰他呼吸中颤抖的频率。

    荀起安的胸口因为呼吸而轻微地起伏,他也和陈礼知一样微低着头,仔细观察面前的人的动作。

    陈礼知手中的动作不变,但触到肩带调节带的指端还是微微发了热。

    “挂好了,”片刻后,陈礼知抬起了头,与荀起安平视,“就是这样调节的,看看合不合适。”

    荀起安并没有低头检查,而是也直直地与陈礼知对视,眼中笑意明显:“很合适,谢谢陈老师。”

    陈礼知的视线蓦地躲闪,掩饰般点点头:“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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