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刑v审判 (第1/2页)

    1.

    房间中央有一面桌。

    桌面只有一个手掌大红sE按钮，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老太太一袭黑衣，被儿子搀扶站在桌前。隔面玻璃，对面的房间坐着另一男人，身着囚服，见不清脸。囚服男人的椅子与电线相接，十数条黑sE线路分别连接到四面墙，看上去彷佛椅子上囚犯落在蜘蛛网中心。

    石重cH0U出嘴里的菸，吐了一个菸圈。漠然感觉尼古丁浸透他的肺。他一身黑条纹西装，站在两个房间外，靠门斜倚，越过门上小玻璃窗看里头瘦小的老太太。建筑物外头正在下雨，一丝丝凉气从他袖口钻到手腕上，但石重仍然没想把指间的菸放下。他看着行政人员走到老太太和犯人之间的桌前，例行X展开手上文件。

    「二零四零年，十月十日。」公务员宣读，场面安静，石重在一扇门外也能听见：「二四六零零号犯人判处Si刑，经法务部发文，签报检察总长核定，当可执行。」

    行政人员将文件整齐置於桌面，宣告正当X，接着抬起步伐，从桌前让位到房间一角。低着头的所有公务员与见证人都戴着统一面具。

    至此，老太太和囚犯之间仅余一面透明玻璃墙，别无他物。

    老太太皱纹下的嘴唇微颤，她盯着另一边的囚徒，发抖伸出左手，放上红sE按钮，然後是另一只手。

    石重看着她的动作，房间内外所有人看着老太太的动作。

    她按下了钮。

    b起将手放到按钮上，压下去所需要的力气令人惊异地小。下一秒，对面电椅上的囚犯发出的嚎叫充斥行刑间，被皮带固定住的身T剧烈挣动。

    没过几秒，囚犯便Si了。

    老太太用她昏花的双眼看完这一切，然後慢吞吞把按钮上的手收回来，放到儿子的手里。

    靠在门旁的石重闭上眼，深深吐息，菸雾从齿间散出。听着里头行政人员执行最後的公文手续，他站直身，方便房间里的工作人员打开门，让签完名的老太太和儿子一起走出来。

    「谢谢您，顾问。」男人经过时低声说，手扶年迈的母亲：「这麽久的折磨……我们终於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一路顺风。」石重平淡弹了弹手上菸蒂，看着母子俩往外走去。

    大门外有快停的绵绵细雨。

    又一个Si刑结案了。

    ***

    西元二零二零年，这国家通过了一个法案。

    Si刑执行人法。

    将判处Si刑与否的权力，从法官手中解放出来，交到被害者至亲手中。

    让凶手与被害人家属、犯罪者与要求正义者，双方直面彼此。以牙还牙抑或给予饶恕、血债血还或者重新做人，由执行人做下绝不後悔的决定。

    决定是否要夺去凶手生命以作为公平偿还。

    但普遍来说，一般人多半难以下手杀人。因此，政府设立了Si刑行刑人协助顾问暨保护局，世人称顾问局的公家机关，来协助行刑人了解Si刑过程、相关法规、过往案例以及给予保护，以使执行人能够以非冲动X、不受g扰、全面考虑的心态做出最後行刑与否的决定。

    Si刑执行人法至今已满二十年，顾问局设立也已近二十年。

    这群穿着黑条纹西装或者套装的男nV顾问，在公家机关中私下被称为乌鸦。

    食腐r0U的报丧鸟。

    ***

    石重走进办公大楼时，雨正好收停。

    他无奈看手上微Sh的伞，还是将伞面甩了甩，cHa进雨伞架。

    电梯向上。他站在角落处，看着其他部门的公务员们若有似无地避开他。欢迎来到日常生活，石重无趣地如此想，然後在抵达楼层时大步跨出电梯，习惯X忽视後方大铁盒里好几声放松的吁气。

    顾问局安静得宛如坟墓。

    日常生活之二。

    寥寥不到五人在宽大办公处里走动，日光灯白得没有生气。石重无JiNg打采把办公包放在自己位子上，对少数几个同事点头招呼，然後他叹了口气，抓起这次的报告书，走向上司办公室。

    刚巧从局长办公室走出来的同事关上门，转头看到石重，耸了耸肩。

    「怎麽样？」石重问。

    「局长不开心。」同事苦笑：「我得去收拾桌子，停职两个星期。」

    「我的天。」石重喃喃：「祝好运，兄弟。」

    「你也是。」

    对方拍了拍他肩头，手cHa西装K口袋走了。石重深呼x1，抬手敲门。

    「进来。」里头的人说。

    石重扭开门把，另一手把文件夹抱在x前，走进局长办公处。顾问局局长一身YAn红套装，站在办公桌旁目光锐利看着他。

    「啊，小石。你回来了。」高跟鞋喀啦响，局长把自己投入宽面黑皮办公椅，朱sE荳蔻撑颊看他：「这个案子如何？」

    「结案了。」石重走到桌前，弯身将报告送到局长桌面，在後者示意下坐进对面座椅。

    「李先生的绑架撕票案。」局长快速翻阅夹档，纸张在她指间像蝴蝶般飞：「六年後，李老太太最後决定执行杀她先生的凶手Si刑。很好，你这次g得不错，小石，一如既往。」

    「承蒙谬赞。」石重答道，看着局长将报告书收起扔进cH0U屉，他略微迟疑，开口：「Boss，我刚刚在门外遇上──」

    「你是说小林。」局长抓来另一个文件夹，低脸翻阅的同时点了点头，浅棕sE长卷发晃动：「我将他留职停薪了。」

    看着一脸轻松的上司，石顾问重重叹息：「我记得您上次才在抱怨人手不足。」

    「是啊，小石。我们缺少新进员工啊。」局长也叹了口气，手指卷动脸旁长发。

    「那小林……」

    「小林的工作出了问题。」局长表情顿时转换，冷酷道：「小石，顾问局条例第一条是什麽？」

    石重沉默几秒。

    「Si刑行刑人协助顾问暨保护局条例第一条，」他低声背诵：「切不可因个人心理试图影响行刑人最後执行决定。」

    「小林在他的个案寻求谘询时，提供了过多不执行的案例。」局长看向下属：「做出这样的行为，足够让我判定他有想阻止个案执行Si刑的偏颇心理。停职惩处正好可以让他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哪里Ga0砸了，在顾问应有的素质上何处有所缺失……以上。你还有问题吗，小石？」

    「没有，Boss，当然没有。」石重摊开手，无奈偏头。

    「很好。」局长微微一笑，转手将一个红漆皮的档案扔到他面前：「现在我们人力又少了一个，所以我有新案子给你。」

    「不是吧，Boss，」石重SHeNY1N：「我一个小时前才刚结束上一个个案啊。」

    「所以我留了好货。」局长笑，指示他将资料翻开：「青春水灵的年纪呢。」

    石重沉默了。

    他瞪着个案资料，想到稍早的红sE按钮、处以Si刑的宣判、R0UT通电烧焦的气味、Si囚屍T。

    他手上平滑白纸上印着十八岁。

    十八岁少nV，国家的预备刽子手。

    「您在跟我开玩笑。」石重喃喃。

    「不是玩笑。」这个疯狂运转世界里，他的上司又托了颊斜倚扶手，半是怜悯半是恶意向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