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差价 (第1/1页)

    “啊？那是你儿子啊，难怪这么帅。你和我说这个……”陈芳很快反应过来了，“……等等，那是你儿子？那你们岂不是？”

    尽管陈芳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已经见多识广，这件事还是不免使她受到惊吓。她反复打量眼前情绪镇定没啥表情上来就甩出重磅炸弹的男人，偷偷在沙发上挪了挪屁股坐到更靠近门口的地方：

    “大哥我没惹过你吧？你把这种家族秘辛告诉我，是想杀人灭口吗？”

    “我是作为家长来谴责你带我儿子误入歧途，”姜泽显面无表情地朝着身前的女人伸手，“还有退钱。”

    一提到钱，陈芳就不再怕死了，她用力地拍掉摊在她面前的手：

    “什么钱？你儿子都成年了，不退。”

    “你们这个是非法行当，”

    “什么你们我们？你从事的不是非法行当？你有本事去报警，我被逮进去第一个供出你！”

    陈芳被气得扶腰顺气，怎么这么正常的人一但沾了点父母这个身份就变成了不讲道理的精神病？

    姜泽显替她拍了拍背，把桌上的水杯递给她，又换了个思路讨钱：

    “我儿子cao我，凭什么你赚这么多？”

    “你说的有道理，”这次陈芳好像被说服了，她接过喝了口水，把水杯又郑重地塞回姜泽显手里，背靠回沙发决绝道：“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杀吧。”

    “陈姐……”男人硬的不行来软的。

    “……”

    心疼男人是一生中不幸的开始，陈芳因为对着只小了他三岁的男人抱有着那么一丝丝诡异的母爱，就被迫卷进了青少年儿童教育问题。

    姜泽显基本上毫无羞耻心地把故事和盘托出，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坦然陈述：自己被儿子嫖了，儿子又发现了那晚的人是他。

    钱她是一分钱没退给姜泽显，这是底线问题。但是作为“引诱他儿子误入歧途”的补偿，她现在得去当一天知心干妈，从业内资深人士兼小镇龙头管理者角度教育“尚未失足但他爹觉得他即将失足”的少年拒绝黄赌毒。

    谁家正常家长会找老鸨来干这种事，这事一般不都是警察干吗？

    陈芳感觉自己已经隐隐约约发现了姜泽显儿子长歪的真正原因。

    女人回家把披着的卷发利落地盘起来，换了两件不太显身形的宽松衣服，脸上的一些妆容因为色素沉淀已经无法被完全抹去，不过黑色口罩很好地掩盖掉了那股廉价化妆品残留的风尘气。

    陈芳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有一种准备从良的感觉，心里又把姜泽显骂了一遍：

    老娘干了快三十年都没从良，为了给你儿子上教育从良，真是他妈的……

    放学时间的学校门口全是人和车，有一种人声鼎沸的烟火气。陈芳把自己塞进人群里，努努鼻子，感觉这种生活独有另一种恐怖之处，她要是真去结婚生子没准儿过得还不如现在呢。

    天飘着一点小雨，她弄了一把银行送的广告伞，丑陋的广告字体很好地让她融入了人群，没引来更多的注视——小镇就这么点人，谁知道来嫖娼的客人中有没有学生家长，她几乎和所有客人都要直接打照面，被认出来的话小孩在学校里指不定要怎么被说呢。

    拜托她来接人这件事已经足够看得出来姜泽显这个爹当得不是一般的离谱。

    陈芳缩在雨伞底下观察着刚被放出来的一批批高三生，活像一群牲畜出栏，其中有白化基因的比较显眼，很好认。

    “姜业！这儿！”陈芳差不多一米七，在一群来接孙辈的老人中还是略有身高优势。少年很快发现了她，疑惑了一下就向她走过来。

    程芳攥着小孩的胳膊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回头重新反复确认打量了一下接到的人，忍不住感叹：甭管长成啥样，上完一天学的状态都是灰头土脸。

    姜业稍高半个头，很自觉地伸手接过她拿着的那把广告伞，给两人撑着。然后盯了半天没憋出一个称呼，就蹦出一句：“你是？”

    “我是你爸的朋友。”陈芳怎么听怎么感觉自己的解释像干拐卖的，又补充道，“姜泽显，他让我来接你的。”

    少年的表情不知为何僵了僵，原本前倾的握伞姿势突然挺直了，又不自然地把伞往前移了移，避免她淋到雨。

    陈芳以为他不信，拉下了半拉口罩示意：“我们见过的，记得吗？在……”

    “你是他女朋友？”少年突然打断她。

    “啊？谁？”陈芳愣住，反应了一会儿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跟什么啊？！我是他老板！”

    还真是货真价实的亲父子，脑回路都有够离谱的！

    被迫当了三秒后妈的陈芳心情不大好，她本来还打算体贴温柔地帮小孩背下书包，现在她打算速战速决地当个恶毒后妈——

    陈芳提溜着不再吱声像保镖一样站在边上撑伞的高中生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是那种装潢乌漆麻黑的格调小店：消费不低，人很少，适合说点不适合被人听到的事。

    “自己看单子，随便点，别超过三十块。”恶毒后妈决定率先在金钱上苛待。

    姜业迷茫地把菜单翻了两三遍，疑惑地发现似乎只有冰美式订价低于三十。

    陈芳看他那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心情又莫名好起来，大发慈悲地拿过菜单，替他点了块提拉米苏，主动开口以示赦免：

    “我比你爸大一点，他叫我姐，你就叫我阿姨吧。”

    “那我也管你叫姐吧。”

    “？”

    姜业并不是个会讨女人欢心的小孩，从刚刚几分钟的相处之中她就已经看出来了。她见过无数的男人，嘴皮灵巧油嘴滑舌到有些愚蠢的那种才会在这种年龄差非常显着的情况下硬叫jiejie来夸赞年轻，假得有点离谱。

    陈芳很疑惑，不过她懒得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纠结。

    识趣是一种纯靠生活经验锻炼出的生存手段，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成为本能，所以她高情商地揭过了：

    “你爸有事，他拜托我来……找你谈谈。”

    “他在忙吗？”忙什么？接客吗？

    “咳咳，我的生意这个点不开门，他应该是在工地什么的帮忙。”

    陈芳摸了摸脖子，和下属儿子讨论下属的接客安排太奇怪了，实在是让她有点不太自在。她努力把话题扯回青少年拒绝黄赌毒的教育问题上：

    “你爸和我说他很担心你。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对性产生好奇是正常的，但是还是不要接触这样的场所，第一呢，是不太安全……再说了如果你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了，人家一听说你做这种事，都不会给你追求的机会。”

    陈芳在那努力地苦口婆心地劝了老半天，终于看到姜业似乎有些触动，她满怀期望地用眼神鼓励他说出“绝对不碰黄赌毒”的承诺，她好早点解脱。

    姜业没有如她所愿那么上路，这小子情商和他爸有得一拼，他期期艾艾地问：“我爸他……他有和你说过对我失望了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不管怎么样，你爸肯定是爱你的。他很担心你，不然不会特地来找我和你谈。他要是对你失望了，就随你去了。”

    “真的吗？谢谢姐。”

    陈芳对他这个格外热切的反馈弄得一怔，姜业刚刚听着她说完一大长串话都很是无动于衷，但一提到姜泽显的态度就紧张得大气不敢喘。

    陈芳终于意识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姜泽显这个宝贝儿子哪有什么叛逆期不听家长话的症状，就这个在意程度摆摆手让他跳长江裸游都万死不辞吧？

    这小孩非要在称呼上搞乱辈分，再加上误会她是姜泽显女朋友之后那种显而易见的敌意。

    最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哪是什么拒绝黄赌毒啊？

    姜泽显还真是长了张相当造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