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之章 七 誓言之剑 (第2/2页)

典不同，并不允许平民百姓前去观礼。事实上，它只在圣佩拉宁宫的一处小教堂举行。守誓骑士是神圣的场合，不设座位，在场所有贵族都必须手持十字架，保持站立姿势观礼。

    乔万尼，与白昼骑士团一起站在前排。他向后扫视全场，发现埃莉诺小公主居然也在，正攥着一条手帕擦着红通通的眼睛。在她身旁，是她的jiejie，正把一只戴着天鹅绒手套的手放在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乔万尼收回了目光，投向祭台上，他的挚友，大团长亚德里安.费林。

    费林身穿白衣，胸前缀有白昼骑士团的团徽章，是蓝色丝线绣成的十字架与金线绣成的荆棘日轮。他的披风斗篷也是朴素的白色，而非王公贵族耀武扬威的猩红。然而，教皇为他额头上涂抹的脂膏，是只有国王加冕仪式时才会被涂上去的、货真价实的圣油。

    教皇作为仪式的主持，为他涂抹完圣油，两名枢机主教作为副祭，为他脱掉了披风斗篷，一人一边抓着他的胳膊，将他缓缓浸入了盛满圣水的铜盆中。这是二次受洗的仪式，作为圣洁之人，荡涤尘世罪恶、清除俗缘。

    唱诗班的吟唱声一瞬间大了起来，圣洁空灵的歌声回荡在小教堂装饰着彩色玻璃的穹顶上。

    神眷顾之人，

    你是圣光的容器，

    天主借你之身，

    实现他的荣耀。

    手持十字架的观礼贵族们齐声和唱起来：

    蒙圣父恩宠赐予，

    背负圣洁的十字架。

    你必死后获生，

    于虚空中获得无上荣光。

    乔万尼心不在焉地跟着唱和，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同伴。纪尧姆和安德鲁在他右边的位置，两个年轻人表情专注又认真，带着一点儿克制的崇敬与爱戴，看向从铜盆中被缓缓扶起的大团长。他们正是最崇拜英雄的年纪，露出这种表情也在所难免吧？

    但是，路希维德、布永，你们呢？你们又怎么能用同样的表情面对这件事？在将身穿粗布黑衣的我们，从修道院后门送了出去之后？

    他忍不住想起那天夜里的事情。

    布永神父和路希维德，为他们递上了两把短剑。这是帝都的强盗们常用的款式，既不是骑士团常用的制式破甲剑，也并非他最趁手的迅捷剑，这粗制滥造的武器与其说像短剑，不如说像一把长匕首，可以揣在怀里、塞在靴筒里以免引起怀疑，要用的时候又可以迅速地抽出。

    “一切小心。”布永叮嘱道。

    路希维德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们骑上那两匹今天才买来的驽马。

    他们在第二大道的一个街角埋伏着，一根绊马索就顺利地把马匹放倒了。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马车夫跌落下来，在青石板街道上摔断了脖子，算是给他们省了不少力气。然而麻烦的在车里。

    车里除了拉康三世，还有一个颤抖不已的女人，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乔万尼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拉康三世的鲜血适时地喷涌出来，女人脸色青白，张开了嘴巴，眼看就要尖叫出来。这时他突然间被推到一边，一柄短剑直直地插向了那女人的咽喉。那女人的尖叫化为一口血沫，从嘴里涌了出来。

    他的挚友、他的大团长，亚德里安·费林，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搜了一遍两人的尸身，拿走了钱袋，伪造成强盗抢劫的假象。然后他站起身来，回看向在地上瘫坐的自己，被黑布蒙住口鼻的面孔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向他伸出手。“……快起来。”

    ……天主在上。

    这是圣徒的眼睛，还是豺狼的眼睛？

    他骤然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祭台上教皇正在大声宣读着守誓骑士的圣誓，那位浑身湿淋淋的、仿佛沐浴在圣光中的圣徒，正跪在祭台上，一句一句地跟读着。

    “——汝当只为信仰而战。”

    “——吾必只为信仰而战。”

    “——汝不可对异教徒仁慈。”

    “——吾必不对异教徒仁慈。”

    “——汝不可行yin邪。”

    “——吾必不行yin邪。”

    “——汝不可觊觎他人之物。”

    “——吾必不觊觎他人之物。”

    “——汝当保护弱小与妇孺。”

    “——吾必保护弱小与妇孺。”

    “——汝不可说谎。”

    “——吾必不说谎。”

    乔万尼在心底发出了一声苦笑。

    教皇从身后的祭坛上取下了那柄着名的誓言之剑，剑身铭金错银，镌了教皇的正十字鸢尾徽纹，传说中圣乔治将这柄宝剑插入了一条恶龙的咽喉，剑柄上缀着一颗名贵的龙血宝石，便是恶龙鲜血凝结而成。观礼的人群小小sao动起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传说中的誓言之剑。

    就在全场瞩目于祭台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一点细微的sao动，一名身着高级仆役服色的男子，穿过人潮，靠近凯瑟琳的背后，递过去一张短笺，并且对她附耳低语。

    公爵夫人打开短笺看了一眼又合上了，唇角弯起一点微微的笑意。

    乔万尼压下心头的酸涩，将注意力集中到祭台的仪式上。

    他心头百味杂陈地捱完了整个仪式。

    在散去的人潮中，公爵夫人靠近他身边，随手的扇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弯下腰，拾起了那把象牙折扇，递回给她。公爵夫人弯起红唇，点头致谢，伸手接过了扇子。

    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玉手抽走之后，他手里多了一张短笺。

    乔万尼打开纸条。

    “库斯法斯全境大旱，三月未雨，预计全年绝粒。”

    【间之章.完】

    【下集预告：桂舍之战】

    【PS：本章最后一句话，是我为二次重读本文的读者们预留的彩蛋玻璃渣。现在请回顾第五十九章，仔细品一品舍兰所说的那位伟大的君主是谁，他“获得了无上的荣耀”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