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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日谈 (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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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遇?我可不怎么在乎机遇,那是上进者的珍宝,是我这种虚无者的草芥。确实他给的待遇很好、平台很高,我也能满足他的岗位需求:宋某是个不喜欢经营人事的人,作为独立科研的保障,他需要这个保密系统的核心,没有背景、如白纸般可控。作为一个大学毕业生的我,没有任何工作履历和深度的人际关系、却拥有监视、监听程序编写的经验,木华研究所的保密系统——简直是我量身定制的项目。

    或者说,我是杨桦为这个项目、“量身定制”的人选。

    我自嘲的笑,反问他:“除此以外呢……还有什么能说服我去的理由?”

    “……你忘不掉他的。”

    是又如何。

    我顿了顿,发觉有些不对劲:“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哪来的忘不忘掉——”

    “你居然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吗?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

    宋某平静的语气令我诧异,和他葬礼上愤怒的殴打截然不同。他说:“我只是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但不代表我是个傻子。”

    “那……你还情愿找我入职?”

    “我确实对你很生气很愤怒,但不是因为这个。我知道自己是无法对男人产生性欲的,可偏偏我遇到了阿桦,我无法抹消自己心中对他灵魂的悸动……对我来说,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重要了,比起我们的关系或感情纯洁与否,我只想要他好好活着,得到他应得的幸福。反正我从未占有过他的rou体,如果这样的事能缓解他的痛苦,也未尝不可。所以我发现你的存在时,我真的想过:如果你能拯救他、能让他幸福的话,我一定会主动把他让给你——可是你没做到,他还是走了。”

    听出他语句里的怨念,我很无奈的回答:“你明白的,没有人救得了他……这不能怪我。”

    “呵、你是觉得我这样说不公平?……你是不是跟他相处多了,以为谁都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了?从我当初一厢情愿地喜欢他,我就已经在做最不公平的事了,是我的爱束缚了他,他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而我只是个异性恋却恐女的混蛋!我对他都这么不公了你还指望我会对你公平?”

    “你算什么东西。”

    天才的傲慢在感情方面也毫不收敛。

    我撇撇嘴角,思考自己有没有必要听这顿批斗。

    “因为他从来都不愿意向我展现阴暗面,即使我说过再多次,我会接受他的一切、我不会离开,他也无法卸下伪装。所以,面对他的心病,我是个被拒之门外的人,我什么都做不到……他太害怕我不爱他了。但我从来、从来都觉得,能喜欢他是我的侥幸才对啊,你知道这种无能为力有多令人绝望吗?而你呢?你明明很多次都见到了真正的他,你明明和他近在咫尺,你明明有很多次可以拯救他——但你什么都没有做!”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结了个讽刺的苦笑:“是、你当然没有错……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

    “我什么都做不到;而你什么都没有做。”

    “你知道这相当于什么吗?主动去救他,你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会做错,可你没去,即便把时空复制到无数个——你都毫无可能留下他。三年了,你和他走得比我还近,你居然也舍得让他就这么离去……我真是因为这、对你失望透顶。”

    人并非不做错事就是好的。

    我心里并不好受,也忍不住在想:近在咫尺吗?我是个没有心的人,我和杨桦分明是遥不可及。

    宋某有些哽咽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我现在问你……你爱他吗?”

    ……

    我永远不可能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旦说出了口,我能预想到自己的余生都将被悲恸和悔恨主宰;却也没有办法作出否认,我无法说出和自己本心相悖的答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仍旧不知道怎样爱人、往后也不可能学会了,因为爱人之前先要铭记,而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杨桦更能让我铭记。

    “……抱歉。”我只答了这么两个字,不知是说给谁听。

    我想起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里的杨桦问我:我真的不爱他吗?兴许,也只是我潜意识里的自问自答吧。如果我当初真的向杨桦伸出了手,真的向他说出了那句“你还有我”,真的闯进了病房拥抱他、而不是站在门前沉默地听哭声……这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我不知道,我不敢想。他这近六年的筹谋会为了我这个三年的炮友有所让步吗?肯定不会吧。可我又想、万一呢?我知道他不爱我,但他万一恨我呢,是啊杨桦……你不恨我吗?你倒不如恨我,然后活着来向我寻仇,索我的命——

    原来离我而去,也是你对我的报复啊。

    最后还是同意了入职,我真是愈发爱做自己都不理解的事了。

    去研究所的前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泼天的血、倒挂的海,这是我在杨桦死后,所有梦的底色。那场梦里的血化成了丝,一缕缕卷到半空中,编织出他的身形,和那张熟悉的脸。

    他凑到我的面前,蛊惑地微笑着。我仍记得他是如何利用我,又是如何利用他自己的,一时表达不出心中的讽刺和悲哀。他却用手摸着我仰起的脸,和曾经的那数次私会如出一辙。忽的、视野里的红开始色散,叠出无数层彩色的重影,一阵尖啸声从脑后响起,无数双手推着我将脸贴向他——我们的额头相抵,如那次在浴缸里,他的额头紧贴在我的额头上,在头骨和皮层之间感受到血管的搏动。

    那次他闭上眼,我睁着眼;这次他没有闭眼,我却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神。

    梦里的话音回荡绵延:

    “不用害怕——抛弃理性,信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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