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在残夜的海日_被统治、被影响、被C纵(清水)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被统治、被影响、被C纵(清水) (第2/2页)

在这个世界中的一些领域里,杰出的女性远比杰出的男性难找。少女顾思谌,喜欢观察其他人的经历。她希望,通过观察其他人,来窥见自己可以如何成为其他人。

    少女顾思谌,搜索原鸢与萧如瑟的访谈录。她希望知道,是什么使原鸢成为原鸢、是什么使萧如瑟成为萧如瑟。少女顾思谌,搜索自己的同辈们的简历与自己的长辈们的简历。她分析变量,并拟对自己控制变量。她查漏补缺。她按照其他人的简历来规划自己的人生。顾思谌发觉,自己相较原鸢与萧如瑟有缺省项──她不可能在十六岁时去未名湖畔读大学,她也不可能仿写任何人仿写出原鸢的《韶音若逝》的、刻薄昳丽若杀手之刀的文字。

    顾思谌,是故,放弃了成为原鸢与萧如瑟。

    34

    顾思谌,作为【雪槿】,是一个人。【雪槿】是彼年芳龄十九岁的、在互联网分享文字与生活的少女。【雪槿】,在【雪槿】出没的那个开放的、约等于无门槛的互联网的环境内,仿佛过得比与她有任何形式的比邻的百分之九十的人类皆好,有一点天赋,有一点煊赫与风流。顾思谌,作为她学校里的学生,是另一个人。学校里的顾思谌,是一个谦和、恂谨、聪明,并以此掩饰不勤奋与不笃实的,经常被注意到的孩子。其他人,有时忽略顾思谌的小聪明与耍小聪明的性格,仅着眼于顾思谌在像挑逗大他者的情思一般、以及像挑逗其他爱智慧者的情思一般,拨动、玩弄着顾思谌所学习的智识。

    然而,顾思谌,作为北平的顾思谌,又是一个不同的人。北平的顾思谌,只是万千孩子中的一个普通的孩子。她在这社会中的绝大多数人那里,只有那样一点并不少见的、不被深入观察与理解的特别。

    人们张爱玲。但人们并不成为张爱玲。社会是在不断进步的。一些知识在不断消散。另一些知识在不断浓缩。从前的王谢堂前燕子,永远不再稀罕,永远飞入后来的百姓人家。顾思谌的教授接受顾思谌的书稿。顾思谌的教授,用她与顾思谌的第一语言,对顾思谌说:“那,你想靠版税活?”

    顾思谌没有明确回答。

    “这是不可能的。”顾思谌的教授说,“写作,需要受众。而,写作者的受众,从来稀缺。我们都很欣赏张爱玲。我们以张爱玲举例。张爱玲晚年,在这个国。她出版她的书。尽管张爱玲从前在伪政府是那样的人,尽管张爱玲后来、现今,在说我们这种语言的世界是那样的人,但,彼时,张爱玲的书并不受欢迎。她过得很潦倒。”

    顾思谌怀着忧郁与惊悸与伤痛的情绪,重新一遍张爱玲在张爱玲的少女时期写作的《天才梦》。张爱玲以及她的作品,被拍成了许多电影。许多年间,张爱玲以及她的作品的无数观众,涌入无数电影院里。他们思怀。他们对彼此说一二句。他们晒票根、给电影打分,或许他们还写作电影评论。顾思谌甚至不能确保,自己的电影评论,出类拔萃。

    被红砖美术馆邀请去给美术展写作介绍与评论的,乃顾思谌认识的人,不是顾思谌。

    顾思谌望着顾延认识的某些北平学生。顾思谌想,自己并不成长在北平,自己的家庭也并非什么书香世家,所以自己不可能去拍电影、不可能去做电影节的嘉宾与志愿者。而且,即便是那些在中学里拍过微电影并获得专业奖项的人,现在的出路与去向,也是学数学、进入基于北平的投资银行、成为商业分析师。

    35

    后来,庄未央询问顾思谌。“我认识被邀请──或者说,申请──进入作家协会的人。”庄未央说,“你也想进入作家协会?”

    庄未央,显然不是在说,顾思谌能被庄未央所认识的人引导进去作家协会。顾思谌,并非接触不到一点浅显的、在她看来如同陈旧古董、等于繁文缛节与继承得来的资本以奇怪的方式保值、有点像餐饮行业的文艺圈。作家协会,不甚要求写作基础。毕竟,有人至今的声名依旧与抄袭挂牵。当然,后来的顾思谌,对一些抄袭流言有怀疑与嘲笑的态度。不过,有些文字,顾思谌作为读者,确实惫懒于鉴赏。

    这时的顾思谌,还没有写出过自己满意的可以称之为完整的作品的东西。事实上,由于这个故事的结局是顾思谌随庄未央远离,在这个故事的结局及以前,顾思谌始终没有写出过自己满意的可以称之为完整的作品的东西。

    “不,我并不想说他们爱听的话。”顾思谌回答,“这将导致,我不能写自己想写的话。我想写精神变态。我想写性虐待。我想写政治。我想写暴力。我想写性描写。我想写女同性恋。我想,在我还没有写出什么东西时,先写我最想写的东西。”

    “毕竟,”顾思谌说,“我写故事,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幻想。”

    “而且,我的文风是不是还要被他们挑刺?”顾思谌说,“天知道,我这种语言的字词搭配与句子构成,说得并不好。”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