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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二十年(上) (第1/5页)
#若/魈/公/潘/桃钟 #all钟一次写个爽/极度ooc极度ooc #伪纪实/私设男铜结婚合法/重度畸恋爱好者/涉及角色死亡以及各种扭曲情节,慎入 #全是瞎编 summary:我爸有好多次可以脱离苦海,可他老回头看我们。他一看我们,心就软了,温情从浅色的眼瞳中流出,令我们扑上去饮鸩止渴。牵绊偶尔算作一种甜蜜的负担,但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是一群向他索命的恶鬼。 01. 如果有人不认识二十三岁的我爸,都不算真正见过风华正茂。 他读了三年大学去参军,94年当兵,99年退伍,中间有五个年头看着穿短裤的男人在狭小逼仄又臭气熏天的宿舍里叼着牙刷乱晃。即使在纪律严明的军队,他们也能抠出来点儿私人时间。在这些时间里他们衣冠不整,头都懒得梳,一丛乱毛恣意生长。可惜没有皮夹克,不然倒有几分八十年代潮流歌星的味道。 男人们毫无避讳地光着屁股在舍友面前走来走去,因为肮脏便池上的尿渍脏话连篇。他们闲余谈资无外乎训练和女人。每天浸泡在男人的汗味中,想女人想得发疯。 说发疯不是夸张,有的人是真的癫了,半夜突然惊厥大喊一声,然后闷在被子里呜呜哭。宿舍里的人在床底下打手电筒看他,他说他夜里思乡情切,难以遏制。 我爸起得最早,第二天却看见他用手搓沾了梦遗痕迹的被子。 关于那五年,我爸的描述像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我和我哥觉得听起来乱糟糟、有一种烫手烫嘴的疼,他却说那是一段光辉岁月,一段强壮的岁月。 他告诉我们他每天在沙土覆盖的cao场上负重长跑,一周的运动量夸张得吓人。他在演习中没抓好绳子,从小土丘上翻了下去。丘上的草又矮又硬,不穿防护刮在腿肚上都让人受不了。而我爸不但在草尖上滚了几圈,还撞进一堆小白杨里。 他说同行一堆人,差点儿没给他吓死,捡到他的时候身上刮得没有一块好rou,结果康复了不到一个月,却连疤都没留,下了床依然生龙活虎。 老战友们来我爸家里做客时,就经常跟我提起部队的事情,提到部队就离不开这件事。他们调侃我爸是割草机,逗得我爸止不住发笑,连茶壶都拿不稳。 他们这时又拍拍我的脑袋,感叹一句,你爸可真是个神仙。 02. 我爸当然是个神仙。 他就是天上派下来拯救我和我哥的。 2000年后,他大学毕业,做了初中老师,从军帽到长衫,居然一点儿找不出之前严肃的影子。人们聊起他就是文邹邹的读书人,听到他当过兵反而很惊讶。 我爸是他们镇子最有出息的年青人,唯一一个大学生,毕业又当老师,在一众辍学打工与种地务农的人中,前途一片光明。 他坐车几百里路,到安城来教书,教了有一年,稳定下来。结果听说乡镇出了事,我爸连忙请了假,坐晚上的火车赶回来,晃了有一天半。 下车被热浪和黄沙席卷的时候,他因为烟味和柴油味头昏脑胀,没出站先吐得腿发软。 我爸毕业后坐教师办公室,每天忙着备课写教案,没那么多时间锻炼,二十出头身体却开始走下坡路。他顶着一头细密的汗珠走进家乡,看到漫天飞舞的送殡纸钱,眼前一昏差点儿晕倒。 他说他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白。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布条,白色的纸币,只有棺材是黑的。 一切融化在黄土里,像做梦一样歪曲起来。 我知道,我当然理解他。两千年那个热得不行的夏天,我哥拉着我的手跟在送葬队伍后面。天是热的,他的手是冷的,又冷又湿,跟菜市场鱼摊卖的鱼一样。 前面的人哭,中间的人抬棺,我们在后面跟着。 在场的人大多神情悲戚,要么精神失常的吼叫哭喊。我哥,只有我哥,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往前走。 我抬头看他,他咬住嘴唇,汗从瘦削的下巴滴下来。他的眼睛因汗液刺激,睁不开闭不上,只能露出一半。我哥抓我的手,他抓得太用力了,像是要把心底里的疼挖出来分给我。 整个过程中他唯一一次松开我是镇上的人叫他出去,他转身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衣服被汗洇湿,一大片深色,好像哭出来一样。 我哥离开一会儿,又回来了,他看着我,说:“胡桃,爸妈……”我哥的声音哽住了,如同被人掐住脖子,他什么也发不出来,可他又想说,最后说出来的话谁也听不懂,只剩古怪的呢语。 有熟悉的人出去,又有陌生的人卷着塑料门帘进来。等到下午的时候,房间里一个女人突然跪下来,又哭又骂。别人劝她,她就乡音夹杂普通话,骂搞那个工地的人全家不得好死、又骂自己挣不了几个烂钱还早死的丈夫。 最后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被人抬着胳膊拖出房间。 女人走了不久我爸就来了。 我爸赶了一天多火车,一早上都在帮忙,进屋时满脸是汗,眯着眼睛,脸色红润,湿漉漉的刘海搭在额前。他的白衬有点软皱,却洗得很干净,在一众灰头土脸,神色阴翳的人中明媚得突兀。 他巡睃一圈,目光停留到我和我哥身上,他和李叔耳语几句,声音慢慢大起来。 “王家的,魈和胡桃……捡的、两个都是捡的,你顺叔不能生育你又不是不知道……倒霉极了,在工地上干活,老婆来送饭,楼塌了,两口子都压死了。” 我爸眉头起皱,似是要跟李叔理论。李叔劝着他,摆摆手:“算了算了,死这么多人,人家叫什么?工地事故,老板都进去了。挨家挨户各赔小一千,这事就被人家揭过去哩。” 他说完这话,就掀开门帘出去。我爸看着坐在旁边板凳上的人,又看着泛黄墙壁上的污渍发呆。他愣了一会儿,忽而想起来什么,抓着自己背的灰色帆布包来到我和我哥跟前。 我爸蹲下来,从包里翻出一把奶糖。大白兔奶糖,被热度融得有些软,糖汁溢出来粘在纸上,黏糊糊的。他挑了几个还看得过去的,塞在我和我哥手里。 我爸是想安慰我们几句,可他没开口,眼圈先红了。我攥着糖,浓郁的奶香缭绕在鼻息,驱散空气中一些土腥和汗腥味。我抬头看我哥,他的神情一片木然。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李叔回来了,带着一只黑色公文包,他给屋子里的人发钱,用用生了厚茧的手指捏着皱巴巴的红钞票。 到我和我哥时,他点了一千块放到我哥手里。 李叔转身准备走,我哥叫住他。 “叔,我家死了两个人。” 我哥梗着脖子,声音发哑。他握住奶糖的拳头在抖,那只手汗津津的,捏得奶味越来越浓。 于是李叔回来,半是尴尬半是无奈,从公文包里又抽了两张给我哥。 我爸发现了,趁没人注意到这边,又偷偷给我哥塞了几张。他没有补贴,那些钱应该是他自己的工资。 我哥看着他,没吭声,拿了钱,把糖揣进兜里,用发黏的手拉我,离开这间满是人的屋子。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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