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第1/1页)

    天越来越亮，海水也显现出原型，林川一突然想到，往生之海的水是那么清澈，他从未见过那样的海水，深蓝色，浅处甚至能看清水底的模样，以及那个貌美到极致的神明。

    会再见吗？耶梦加得……

    他回到自己的家里，疲惫感油然而生，身上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了……这变异到底代表着什么，突然他的余光注意到自己还没有喝的海水，这还是帝王蟹之前灌的，水桶里的颜色还泛着黑，一个大胆的猜想油然而生。

    辐射让海里的生物变异，肯定是因为海水，那喝过辐射海水的人会不会也发生变异。这里全是是饮用过海水的人，或许吃了帝王蟹的人本身就饮用过海水，早就发生了变异，只是因为帝王蟹的原因使得变异被激化，加快发生，导致了局面的产生，而我因为没有饮用过海水，只是轻度变异，假如我重度变异，可能的结果会跟他们一样。

    林川一想到这，紧盯着那桶水，到底要不要尝试这个猜想……有可能会害了他，他将海水分装到小瓶中，看着瓶内浑浊的液体，他还是犹豫要不要喝下，突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想法。

    “你好，你是林川一吗？”

    “是的，是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母亲住院了，现在需要你来医院签署一下协议。”

    “……好，哪个医院。”

    “这里是淮安市任平区安和县第二人民医院，情况非常紧急，你母亲需要做手术。”

    “我会尽快赶到的。我爸没在那吗，让他先签了。”

    “没有，你母亲现在没有人照顾。赶紧来吧。”

    “好。”

    挂掉电话，林川一买了今天的火车票，准备去医院，鬼使神差中他将一个装着海水的瓶子塞进了包里。

    到了医院时间也已经半天功夫，来的路上，他尝试着联系父亲，但电话始终不通，他有些担心，既担心母亲的病，又害怕爸爸也出了什么事，还担心医药费问题。

    一系列事情都让他糟心窝子疼，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这时父亲的一通电话让他燃起一点希望。

    “爸，你在哪呢，妈，到底得的什么病。”

    对面的声音很苍老，仿佛没了精气神。“你妈得了的急性坏疽性胆囊炎还有胆囊穿孔，说是要动手术，可咱们……哪有钱啊。”

    林川一听见这话，有些着急。“治啊，得治，至于多少钱……没事，我会想办法的。会有办法的，会有的。”说到后面声音有些飘忽，这一番话不知道是说给他爸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你先别急，我马上就到了……我妈进手术室没有。”“进去了，就是进去两个小时了……还没出来，这可咋整。”

    到手术室门前，看到坐在凳子上的老人，林川一略微松了一口气，但很快老人说出了他不想听，也不容易接受的话。

    “你妈……医生说他就算做了手术，可能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我妈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老人叹了口气，才说道。“很长时间了，刚开始只是偶尔有些疼，她没放在心上，也没跟我说，直到最近，她已经吃不下去饭了，凑巧两年刚推出的免费体检，就想着做做看看，谁曾想体检出了问题，这才到医院来检查，”

    眼前的这个老男人此时才吐露了自己藏在心底的心声。

    “你妈啊，哪里都好，心好，人也好，只是这命不好，偏偏碰上了我，摊上我啊，才算是她倒大霉。”

    林川一默不作声，只是坐在这位辛苦了一辈子的男人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

    “你也是啊，对自己好一点，孩子，我也活不长了……说到底，我这个当父亲的不称职，帮不上你什么，连娶媳妇的钱也没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生娃呢，就这一个盼头了……”

    林川一没敢说自己可能不喜欢女人，自从梦见耶梦加得以后，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的，仅仅一天时间，眼前就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浮现神明的脸。他几乎没有朋友，也不知道该向谁倾诉，可他也不敢应，也不敢不应，硬着头皮搪塞老爸。

    老人也察觉到他对这个不感兴趣，无奈地拍拍他的手，没再提这件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慢刀子磨人心，医生出来了，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去见一面吧，没办法了……”

    踏进房门，才、入目便是精密的仪器，包裹着面容苍白的女人，她仿佛下一秒就会离开，不存于人世间。门外刚才的老人还在苦苦哀求医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麻药的时间伴随着漫长的手术早就药劲散失，疼痛让她保持清醒，抬抬手，林川一慢慢走到病床前，每一步也重，每一步也轻，看着眼前这个养育自己这么多年的女人，失去痛感的他，又再次感受到了疼的滋味，深入心的疼痛。

    “我知道，我快死了……川一。”女人将手抬起，试图去够儿子的手，林川一慌张的将手递给他，女人捏着他的手，笑容在脸上逐渐蔓开，调笑着说了句。

    “这么久没见，川一又长大了许多，瞧瞧，手也变大了，妈都握不住了。”随后又叹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

    林川一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对眼前的人，原本到嘴边的话，咽了又咽，始终说不出。

    林川一已经一年没回家了，一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家中父母的催婚，二是有些愧对父母，他没有尽到子女的责任，三是工作让他抽不开身，种种原因之下，他就没有回家。如果不是这次mama这样……他可能还不会回来。

    说到底还是他的原因，他根本不敢再看眼前的人，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突然来了精神，让他出去把他爹叫进来。

    “我要走了，我走了以后，你不要在赌了……家里已经没钱了，你前天拿走的是这些年攒下的所有钱，我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这剩下的你就留给川一吧，他从小就没过过好日子，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拖累他了……我的事也不用办，也不用做棺材，费钱的，就把我扔海里头吧。”

    听到这，门外的林川一终于忍不住了，蹲在墙边，眼中充血，将头埋进臂弯。

    而门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家里的鸡记得喂，每天能下几个鸡蛋，你的身子再硬，也得补补，还有地里头的菜够你自己吃的了，记得把吃不完的卖了，来年记得种上新的，记得薅草，打药，施肥，别忘了……”

    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没了动静。

    人就这样离开了，走的时候干干净净，留下两个伤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