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雨女幽魂（下） (第1/1页)

    看着满脸戒备的猎户和满脸控诉的小雨，道士收回幡布：

    “好吧，你……虽然杀过很多人，但姑且算不得是滥杀无辜，我可以不收你。”

    猎户原本还想帮小雨说一句“什么姑且不算，那不是那些人罪有应得吗”，但想想自己也差点成为其中之一，便又重新把嘴闭上。

    小雨还觉得有点委屈，自始至终受罪的都是她，凭什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为自己反抗，却还要背上杀人罪名？

    “你有没有想过，洗心革面，重新变回受人尊崇的神？”

    没能猜出对面男女心思的道士给出的提案让小雨惊愕抬头，事到如今，她居然还有机会变回神吗？

    一看小雨的表情，道士便知道她有那个心思。

    他轻轻颔首，摆出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

    “你犯下之罪虽然情有可原，但你身边的那十三只妖怪并非如此吧？还记得当年的窫窳是怎么获得神格的吗？”

    窫窳，就是小雨的丈夫河神。

    牠觉得身为食人妖怪的自己配不上纯洁无瑕的小雨，于是亲手杀害自己的妖怪伙伴们，把牠们的头颅拿作高天原的敲砖门，成功成为武神。

    方才道士提及小雨身边的其他十三只妖怪……

    小雨的表情凝固片刻，缓慢地回答道：

    “如果没有牠们，变成妖怪之后的我早已经饿死，我不会那么做的。”

    “你不那么做，无辜惨死的人类只会更多。而且，牠们不也都曾经强jianian过你？凭什么那些人类你能下手杀害，换作妖怪们却又不忍心了？”

    道士嗤笑一声，手中的幡布被他转出一朵漂亮的花，似乎如果小雨不同意，她的罪孽就会在今日受到惩罚。

    然而，小雨没有被道士的言语蛊惑，也没有被他的动作胁迫。

    她只是目光幽幽地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恩与仇，我早已分不清楚。世人的生死，也总是并非由善恶定夺。我不是神女，做任何事只能做到无愧自己的本心。我不会那么做的，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技不如人自然只能任人摆布，那些年是如此，今日也是如此。”

    小雨闭上双眼，似乎已经决定接受自己的命运。

    见状，猎户扑上来似乎打算阻止道士，却被道士一个闪身躲开：

    “别捣乱，我没说她不肯就要收她呀！”

    等道士收拾好自己的一应武器时，小雨也被猎户从地上扶起。

    原本是敌对方的两人，现在相安无事地一起坐在茅草屋的餐桌两侧。

    “降妖除魔本来是我的义务，就算事出有因，你终究还是杀过人，至少应该剥夺你的修为，让你顺应天命，轮回转世去。但是……”

    道士的“但是”说得很及时，请他来除妖的猎户差点没拿着武器偷偷从背后给他来一下。

    “但是，我曾经答应过我的师父，如果有朝一日晋升神位，要向你问好……嗯，没想到，还没能晋升便遇见你了。”

    小雨露出迷茫的表情。

    乍一听很像是这位道士的师父，以前得到过还是武神时期的小雨的恩惠，所以叮嘱徒弟改日要向她道谢。

    不过，这里有一个明显的问题。

    这位道士法术高强，他的师父曾经又怎么会需要变成妖怪还打不过道士的小雨来救呢？

    当然，也有可能徒弟比师父强，或者那位师父是日后才修道的。

    “初见时，我并未认出你，我是在你的记忆中看见师父，猜想你就是他提过的……没想到，以前的事情是这样的，那后来还发生过这么多事……”

    小雨被道士云里雾里的话给弄迷糊了，歪头不解地问道：

    “请问，道长的师父是？”

    “你还记得‘阿彪’这个名字吗？”

    小雨苦思冥想很久都没有答案，道士摇头叹息道：

    “师父的修道才能比我出色很多，可惜，因为他做过恶事，最终死于雷劫。”

    虽然依旧没能从很久以前的记忆中翻找出“阿彪”这个名字对应的人物，但小雨大概猜出道士的师父做错过什么恶事。

    跟小雨有关的恶事，还能是什么呢？

    不过，能对小雨行恶之人，恐怕只有数不清多少年前，在小雨还是人类时期的那些人吧。

    因为人数多、想忘记、也渐渐不去在乎，小雨早就想不起那些人的音容相貌。

    “哪曾想今日你也成妖，师父若是知道，恐怕会很后悔当初没有干脆堕魔，没准今日还能与你在妖界相聚。”

    到底是因为那个“阿彪”才被道士放过，小雨听到这话后，虽然不太高兴地皱起眉头，但却没有出言讽刺。

    道士从桌边站起，走向门口：

    “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他日若有缘再见……”

    稻草门被打开，外面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小雨没能听见道士后续的话语，只能看见他消失在雨中的背影。

    离开茅草屋后，道士觉得自己灵田一阵轻盈，似乎有什么阴霾从他的身体里离去。

    他知道，那是属于他师父阿彪的执念。

    道士原本并不是什么天赋出众之人，只是他的师父渡劫失败后，将自己的修为全部赠予给他。

    唯一的要求就是，等日后道士有资格去往高天原时，代他向小雨道歉。

    不过，对于被师父伤害过的小雨来说，现在再听那群已死之人的歉意，恐怕只是在勾起她的伤心往事吧……

    那之后，又不知道过去多少年。

    因为道士临别前的警告，小雨开始避开与人类接触，防止自己被他们侵犯后，不受控制的杀人冲动。

    在十三只妖怪和修炼成妖的水鬼们的共同哺育下，她的修为虽然一直没什么长进，但还是活得好端端的。

    不过，这世间却在不停地发生改变。

    过去，神与妖对立，人类在夹缝中生存。

    人类的信仰是神的食粮，灵魂和rou体则是妖怪们的。

    而如今，因为人界修真者变多，强大的那些斩妖弑神都不在话下，三界逐渐形成新的格局。

    邪恶的人类修真者可以以人、神、妖的灵魂和rou体为食，善良的妖怪也渐渐打破原本神堕落为妖的单向转化，变成双向的。

    小雨虽然不在此列，但她已经可以不靠妖怪们和水鬼们进食，与牠们的来往也逐渐变少。

    她有新的进食方法。

    “小、小雨，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不可以跟我结婚……”

    伪装成逃难来这个城市的小雨，一个月中已经收获第八次告白。

    她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

    “可是，我已经答应过别人……”

    “求求你，没有你我会死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这是在玩道德绑架？

    小雨看着这人头顶冒出来的、普通人类看不见的功德，嘴馋地舔了舔唇瓣。

    没办法，为了食物嘛……

    “那……你以后，要什么都听我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