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弃 (第4/4页)

落地声。

    而眼角余光，她看见那臃肿的男人已经跑到了她的身侧。

    下一秒，巨大的影子扑了过来。

    小卷下意识闪躲，却因此在积水的路面上踩滑。

    她整个人重心失衡，感受到自己无可救药地腾空。

    闭紧眼，陷入一片黑暗，准备迎接摔倒在地的疼痛。

    但最後，却只跌入一份温厚的柔软之中。

    暴雨声消失了，她听见的只有某种深沉、且辽阔的频率，就在自己的身边不断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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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实感只剩下x前紧抱着的那纸箱，时间过去，没有任何的物T压上她瘦小的身躯，她可怜的背脊也没有撞上任何表面的痛楚，甚至，她有自己正在不断浮升的错觉。

    重新睁开眼，她所看见的，是深邃无际的海里。

    在旧船港和Ai里短暂碰触时所见到的景象成为了真实，脚下是漆黑无底的深渊，抬头一看却只有遥不可及的微弱光线，她的四周没有边界，或许远得无法眺望、也或许狭窄得要让人窒息。

    她闭紧了口鼻，但x口底下的肺叶却极度渴望空气，彷佛要从她的喉咙里头挣扎逃出，连带着五脏六腑全都给翻扯出来。

    无法计量的巨大水压顿时之间从所有方向同时挤压而来，她感受到渺小的自己就要在下一秒後被狠狠地辗碎，手脚无法动弹、身T就要从里头破裂开来。

    孤独的、冰冷的、无依无助，将要消失在这没有尽头的虚无时空之中。

    拜托，不要。

    「小卷。」

    伴随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她无法看见的背後突然开始响动，海流被x1引，往同一个方向聚集。

    她看见了一双隐隐约约的手，绕过了她的脸庞，从身後环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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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地在大海之中呼x1，小卷，这里是属於你的。」

    眼前，纤细的手臂被赋予了无法诠释的颜sE，随着鱼鳞一般的表面透着温暖的光芒，延伸开来，薰衣草紫sE的膜翼包覆住了她。

    她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

    踏实的安心感取代了内心的恐惧，她不敢想像自己竟然就真的那麽信任那道低语，赶在来得及思考以前，她发现自己已经松开了小嘴，任凭海水进入她的身T。

    然而，没有预期而来的呛鼻感和气管倒灌的难受，流经她双唇间的冰凉，到了身T里却变得温柔且暖和。大海包容着她、她也依赖着大海，彷佛自己原本就属於这里。

    「小卷，你是我的朋友，我们终於在一起了。」

    「Ai、」小卷尝试出声，并发现与平时无异。「Ai里？是你吗？」

    「是我。」

    手臂松开了她，却转而牵起了她的手，十指交扣。

    一道美丽得令人无法叹息的身影绕到了面前，薰衣草紫的膜翼如花瓣一般层层覆盖，在上身形成sE彩迷蒙的礼袍，却隐约透现着底下的火纹，一路环绕向下，连接包覆住双腿的修长白裙，在末端展开成巨大的扇形尾鳍。

    而在发顶上，则同时有着那镶着宝石的鱼形饰冠、和小卷赠予的贝壳发髻。

    Ai里看上去就像童话故事中的公主，她的存在让这个世界变得梦幻。

    但即便如此，这仍然是片孤寂的海洋。

    「Ai里，我们回去吧？」小卷牵紧了Ai里的手。

    「回去？」而Ai里的表情在一瞬之间变得诧异、又成为失落。「但是我已经回来了，已经回到了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小卷却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回去，一起回到回安镇。」

    「回安镇？」她顿时不解，却又突然微笑。「但这里就是回安镇。」

    随着她的话语，海平面上照下了强光，使这整片深海之中，从原本的黑暗深邃，变得清晰明亮。

    这一瞬间，小卷才明白过来，回安镇一直都沉没在他们之下，彷佛搁浅於海床之上的失落国度。

    她能看见远方的回安中学、看见另一端的回安教会，能看见自己家的公寓、看见刚才走出的水族店、看见之间被怪人追逐的那段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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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了整座城镇里，没有任何的人影、没有任何的灯火、没有任何的生机。

    海cHa0的回声仍然在她们身边环绕，使静谧的街道上波光粼粼，但斑驳与破败的建筑物，却弥漫着如同旧船港那般衰亡的氛围，甚至多了许多不应存在的诡异壁画，描绘着某些高贵的生物与丑陋的怪物，彷佛证明了这里属於着另外一种已遭遗弃的古老文明。

    「......不对，这里根本就不是回安镇。」

    小卷将哀恸的眼神投向了Ai里。

    对她来说，在这里的回安镇，就如同Ai里一样，美丽得令人沉醉，诉说的却只有悲伤与孤寂。

    「Ai里，或许......我们的世界很无情、很残忍，并不温柔、没有办法照顾到每一个人......」

    她试着将Ai里拉近，但移动的却是相对轻巧的自己。不过无妨，随着距离被消弭，她轻轻放开了手中的纸箱任其漂浮，并紧紧拥抱住了Ai里。

    拥抱住了，那残破不堪的少nV。

    也是在这同时，才发现了她的腹部，有个正在癒合的伤口，虽然没有渗出鲜血，但那的确是鱼叉撕裂过的痕迹，是旧船港那时被那人所划出的缺口、看上去是多麽地令人心疼。

    小卷更加施了力道，彷佛能因此而弥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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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对於每一个伤害过你的他们，也对不起，对於没有保护好你的我们。」

    Ai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明白为什麽能在一片大海之中，感受得到小卷滴落在自己x前的眼泪。

    「但绝对不应该是这样，除非这就是你的选择，否则你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待在这孤独的世界里，没有人有理由可以剥夺你好好生活的权力，在你身上的每一道伤，那全部都是他们的错，绝对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她们俩开始缓缓地下降，直到距离寂寥无人的街道仅剩下几公分的高度。

    「小卷。」但Ai里却轻轻推开了她。「你让我好失望。」

    「......什麽？」小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在她的脸上已经失去任何的表情，无论是受尽恶火折磨时的凄凌、亦或是在收下礼物时的饱暖、甚至是徜徉於大海之中的那般唯美，正如她对自己的信任一样，已经荡然无存了。

    「我以为你能够了解我的，但原来从头到尾，你还是只把我视作一个麻烦而已呢？就像那些人一样。」

    「我才没有！」小卷慌张地想要再度伸手拉住她，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躲开，而这b任何话语都还要让人感到绝望。「我才没有......」

    「我以为你能够感同身受的，但你却完全都没有做到，所以，才会说出那麽自私的话。」

    「我、我！」她只能赶紧摇头。「我、对不起，但是、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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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想要拯救我而已，但我却一点也不需要。」Ai里的语调，如同深海之下的冰冷。「我需要的，并不是拯救。」

    小卷在突然之间失去了浮力，重重地跌落在柏油路面上，溅起了微不足道的水花。

    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在她面前迸发，纸箱掉落在地，里头的鱼缸碎片洒了满地。

    暴雨就像惩罚一样，开始在她纤弱的身子上不断鞭笞。

    从海中回到陆地上，回到家门口前的巷子里。

    她知道，自己被丢下了。

    她知道，Ai里被自己给伤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