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 (第4/4页)

许这是在遥远的未来，在回安镇沉入了海底，受人遗忘以後，数百万年的景象。宁静、寂寞。

    Ai里试着拨动双手，但不晓得是否该感到庆幸？她的位置相应移动了合理的距离，这代表身处的环境是如同於真实的深水之中，她又尝试踢了双脚数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在空中向前缓游。

    因此接下来，她应该尽快决定好自己的方向。如果继续往上去，或许能游出在那遥远所见彷佛海面之上的另外一端，并能重新获得呼x1新鲜空气的机会，但实际上是否有可能？又会需要多久？她不够确信的念头加重了不安感。同时，作为人类的本能正在努力说服着自己往下游，踏踏实实地踩回到地面上去。

    数秒间如同数万年，她仍犹豫不决而感到旁徨，但时间却已经快要不够用了。在她肺里和口中所储存的氧气将要消耗殆尽，因情绪紧张而过量增加的二氧化碳又令她逐渐窒碍难受，x口被紧紧地压扁，意识也逐渐模糊、又强制清晰。

    最後，Ai里决定伸长了颈子，双脚用力一踏，往海面的另一端去。

    她拚命摆动四肢，拨划、踢踏着拥抱住她的海水。而这一切似乎b她想像中的容易，她不敢说自己很擅於游泳，但的确是她唯一喜Ai且愿意进行的运动，只是回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般如此轻易且迅速地徜徉海中的经验。

    她开始有错觉认为自己似乎本来就应该属於这里。海里没有将恶意带来给她的人类、没有吵噪且刺眼的文明讯息、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能被允许的火焰存在。

    她顿时惊觉到了这一点。在过去数年之间，她彷佛被关在寂凉荒野之中的破烂小屋，四周有着数以百计的饥渴野兽，正争先恐後地从门窗和墙顶缝隙之间，利用利爪和尖牙尝试摧毁及突破，而她却只能拚命抵挡、拚命大喊呼救，就这麽持续了日日夜夜，不被允许放弃与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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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总是失败。野兽总是能够轻易地闯进小屋撕扯她的r0U身－－炽烫的烈火总是能够轻易地焚尽世界烧毁她的心智。

    於是一次又一次，无限循环、无尽承受，看不见任何解脱的机会。

    但此时，在冷静下来以後，她感受着这一切，恍若一觉惊醒，噩梦依然清晰，却早已远去。她身上缠绕的无数火疤浸泡在沁凉的海水里头，甚至快要回忆不起尖刺般的痛楚是什麽模样。

    Ai里停下了求生的动作，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要回到陆地上、不想要离开大海。

    正如同耳边的低语所诉，为什麽要踏上乾燥的陆地？为什麽要呼x1烫人的空气？

    为什麽要离开海洋？

    她松开紧闭的上下唇，张开嘴，打算让海水灌进她的肺，准备好迎接溺毙。

    －－然而，等着她的却是难以言喻的轻盈。

    不再闭气了，x口自然不再难受，但却又没有因此而感到窒息难耐。

    Ai里发现自己正在呼x1着海水，一如原先呼x1空气时那般自然，虽然大脑还没完全理解这种现象而屡屡提醒着应该得要感到恐惧，但身T却同时放了开来，尽情地享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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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到了大海，Ai里，cHa0汐会抚平你的病痛、海流会治癒你的灵魂，Ai里，你属於这里。」

    低语再度回荡，这次她能听得更加清楚，那是个温柔、高贵、却又亲近的嗓音，是一个彷佛贵族皇nV所轻唱的神秘歌声，来自於古老传说之中的诗词。

    你是谁？你认识我？我认识你吗？Ai里的心里想要问出口，但她没有。

    海流突然起了变化，彷佛有人从静水之中伸手搅起了漩流，逐渐集中起来，在她的眼前化为人形。

    海水组成了一位穿着华美祭袍的nV人，有着一匹b她身长还要再多出一倍的、如丝绸般地扇形长发，宛若新娘的悠长头纱飘逸在身後。

    她伸手牵起Ai里，Ai里很惊讶自己竟然没有感到排斥，反而还超出想像地主动接纳下。她领着Ai里开始往下方游去。她的移动不需要四肢去做任何拨动的行为，好像一个念头就能自然而然地随心前往一样。

    她们一同到了「地面」，站在进入教室大楼前的阶梯入口。Ai里被她放了下来，缓缓地漂浮在离地仅有几十公分远的高度。

    「Ai里。」那人唤了她。「你属於大海。」

    海流再度聚集，这次的雏型T积较小，最後形成了一环饰链，那是以某种银灰sE的金属，打造成一只只表面光滑的鱼只剪影後，再依序串连而成的饰冠，在其中的一处，镶嵌着散发奇异七彩光泽的宝石。

    「大海永远都会等待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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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以歌声与她交谈，语调从容、高雅、却又流露着隐约的悲伤。而无论如何，在她的生命之中，从来没有人待她如此温柔过。

    彷佛顺应着诱惑，Ai里伸手接下饰冠，将之握入掌心之中。

    那一瞬间，梦碎，Ai里突然回到了这个世界里来。

    原先供载着她的海水完全消失不见，失去了拥抱，她顿时失重跌落。

    虽然只有浅浅的数十公分，她仍是狼狈地摔在水泥地面上。而这一摔，也连带溅起了水花。那些是挟带在她的制服和头发里的水份，被一起带回到了这个世界、一起跌在乾燥的陆地上。

    她的手掌和膝盖因本能而向下承受落地时的伤害，预料之外的疼痛也因此而使她喊出了叫声。

    紧跟在喊声後头，她的肚子里感受到一GU粗鲁的肿胀，并随即冲上食道、灌回喉咙、从口中涌了出来。

    她接连吐出数公升的海水，不间断地、像要把整副肠胃全都掏翻出来一般地竭力狂呕。

    直到吐出的从海水变成口水、然後再变成胃Ye、最後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她仍然是难受得不断乾咳。

    Ai里的全身都Sh透了，从头到脚，所有的角落都充满海水的cHa0Sh和咸腻。她T1aN拭双唇，但过量的盐分又使呕心感重新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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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虚弱无力地瘫倒在Sh润成一片的水泥路面上，就像搁浅上岸的小鱼，只想什麽也不管地好好睡上一觉。

    她仍能感受到手中紧握的饰冠的形状，於是又将之更加握紧了一点。

    然後，Ai里彷佛重新听见了这个世界的声音。

    好吵。

    有人在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