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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小八 (第1/1页)

    小八手术结束後安排到烧烫伤加护病房,由我负责每天替他换药,一天两次,除了换药还得再清洗创面。

    小八很瘦,瘦到看得出骨头的形状。他就像一颗树,被火的獠牙啃噬过的皮肤像树皮一般一层一层,就覆在他的皮肤上。

    他以前或许学过声乐,喊出来的声音铿锵有力,又或许长年累积的菸瘾让他的声音不如一般中年男子般低沉沉稳,总带些嘶哑。

    他刚搬进来这间病房时,换药总是挣扎着,到後来麻痹了偶尔呜呼两声。每晚,当我用生理食盐水大量冲洗着他的皮肤,都会换来他无止尽的尖叫。尖叫通常会持续到换药过程结束,也就是一个小时後,到後来他的嗓子哑了,叫不出来了,我的耳根子也就清净了。

    每天的换药和清创对小八而言似乎是一段不好的过程。有一大段时间当我跟其他护士拿着敷料和生理食盐水进到小八的病房,总是看到小八充满悲恐的眼睛,他的眼珠子斜斜地朝我们望过来,头发散乱着,无处摆放的手脚和被踢乱的被子警告着我们。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觉得小八在无声请求,请求我们:「别过来。」

    我们的眼珠子就像一个空洞的心灵窗口,被拔去了灵魂,朝小八走了过去。

    住院医治的时间一长,花费的金钱也就越多,每到缴钱的时候小八的医治费总是一分也不少的汇进医院的帐户里,那就像是小八的保命费,彷佛只要准时缴了,小八就能够继续在这世界上安稳的活下去。

    可是缴钱的人恐怕没想到,在加护病房的日子每天面对的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的空间,还有无止尽身T上的折磨,没有心灵上也有身T上的。

    时间久了,我对小八的身T反应开始熟悉,换药时的下手力度也跟着转变,我开始知道他哪里会痛,哪里只是害怕。

    他对日复一日换药的疼痛逐渐感到疲乏,被困在密闭空间那麽久了,他好像终於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出口,哗啦啦的话不像锐利的刺刀,反而似流水一样朝着我倾泻。

    某天他张开好不容易癒合长出淡粉sE新皮的嘴巴,他对着我说:「医生,我昨天做了恶梦。」

    自从那天一恍神,拿着的钳子被他丢了出去,整个人躺在火海里之後,他再也不敢轻易的闭上眼睛,他总想着自己怎麽办、家人怎麽办。尽管现在在绝对安全的医院里面,他也好几天没阖眼了。

    他也是个有家庭的人。我从他讲述到家人时,那种温和的,散发父Ai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渴望,渴望再次见到家人。

    我想起了我贴在休息室里的那张全家福,那张泛了h,边边起了皱的五人全家福。

    不知道他可不可以在我宁静的目光中T会到,我眼中转瞬即逝的父Ai。

    我也是个有家庭的人。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球,撕开最後的烫伤纱布。

    他这次只有小小的「嘶。」了一声,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摇头扯了一个笑脸给我。

    等待我重新把新的敷料贴上,把他受伤的脚固定好後,他最後努力扯出一个笑脸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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