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1/1页)

    顾筝睡醒时，夏时初已经不在。

    这人好像总是这样。就像是一只猫，安静，优雅，又难以捉m0。你单方面地以为自己和他已经亲近，下一秒便又从你身边溜走了……捉也捉不住。

    他坐在床上，一脸宿醉模样，只觉头痛得要命。他浑浑噩噩地起身盥洗，穿戴整齐後出门，正巧在一楼早餐区碰到了杜哲彰。

    他立刻臭脸。但此胖子显然不大识相，偏要往他眼前凑，嘿嘿笑得一脸贱样：「小顾总，早啊，昨天晚上玩得可还开心啊？」

    顾筝不理他，他还没完没了，叨叨絮絮地问个没完。烦到顾筝终於受不了了，压着火道：「关你什麽事？你和他又是什麽关系？」

    杜哲彰被他的火气与敌意吓了一跳，呆怔片刻才想通了什麽，竟是忽然捧腹大笑，几乎都笑出了泪花，才拍了拍顾筝的肩膀，说：「唉，虽然不晓得你为什麽会有这种念头，但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个真理永远不会变：两个零号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顾筝：「……」

    他终於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麽，整张脸都慢慢胀红了起来，乾巴巴地说：「那你们……」

    杜哲彰笑着说：「我们啊，是高中同学。认识很久了。」

    「……你不是b他年纪还大吗？」

    「嘿！你们直男果真是哪壶不开偏要提哪壶。我留级了两年，才刚好跟他同一届。」

    顾筝：「……」

    杜哲彰又啧啧道：「你对他的误解可真深。你们昨晚难道不是一起过的吗？这做着做着，竟然都没做出一点Ai来啊？」

    顾筝觉得听这人讲话实在很辣耳朵，但仍是勉强答道：「……有Ai又能怎样，他不都结婚了吗？」

    「结婚？」

    杜哲彰愣了愣，意识到了什麽，面上浮现不可思议。

    「……嘿？你不知道？你都不看新闻的啊？」

    要说新闻，顾筝只知道夏宛君离婚的事情，除此之外还真没听到过什麽其他的消息。他微微一怔，就听杜哲彰继续说了下去。

    「那门婚事，是长辈安排的商业联姻，夏时初两年前就给推了，为了这个，与夏家都断绝来往了。」杜哲彰吃惊地看他，「我以为他这样做都是因为你，结果你竟然说你不知道？」

    顾筝脑海忽然空白，整个人都凝住了。

    见他确实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杜哲彰想了想，又道：「不过也对，那门婚事就是不了了之，加上夏家和周家都想压下消息，所以没有被报得很大，大概只有圈内人晓得。」

    说到这里，他忽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他这小子啊，矛盾又别扭。有些事情，没人替他说，他大概也永远不会主动开口。」

    「其实当初我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给你的利率优待。他待你是真挺好的，从没见他对谁这样上心过……不过你这人到底有什麽特别？我问了他好多遍，他才勉强说了句，说你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我还就好奇了，是怎个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我就想，豁！可不是不一样吗？」他忽然拍膝狂笑：「你这家伙可真是穷得要命！和我们哪里能一样？」

    顾筝：「……」妈的，好想扁他。

    杜哲彰笑完，又继续叹道：「其实夏时初这小子，和我们也不一样。」

    他开始追忆高中时期的往事。

    夏时初最一开始其实也挺乖，挺安静的，不怎麽AiGa0事。只是班上富二代不少，久了还是混到了一起，偶尔也会被拉着翘课。

    有天他们翻墙出去，正想去寻欢作乐，却在一间会所门口被教官抓个正着。

    「我们那时候还未成年嘛，事情可大条罗，被逮回学校，当场就说要叫家长。」

    而後杜母先来，劈头盖脸将杜哲彰臭骂了一顿，差点要把他耳朵给拧下来，说他年纪轻轻就不思进取、沉浸声sE云云。其他几位同学的家长也都差不多。

    夏宛君是最後来的。

    和其他家长的画风截然不同。她的反应冷淡得多，只是上下扫了夏时初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不愧是他的种。」

    杜哲彰长吁短叹道：「哇我那时候就奇了，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父母？」

    现在这样一想，这件事也许就是个转捩点。夏时初约莫就是在此之後，才越发随波逐流、同流合W，一路越走越歪。

    「後来我才知道得更多……他的父母啊，都是疯子。」

    在夏时初相当年幼的时候，这对夫妻便已势如水火，根本不想看见彼此。夏宛君索X天天加班到深夜，最终睡在公司。苏品晗则是一天到晚出门找人开房，夜夜笙歌。

    偌大的家里，夏时初从小就经常被孤零零地留下，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见到人。唯一能遇上的只有定时来的家政阿姨，但通常也只是做好饭就走了。

    「从他记事以来就是这样，没人挂心、没人在意。父母久久回来一次，也都只是在吵架摔东西。他其实很早就在看心理医生了，但他的家人谁也不知道……」

    随着杜哲彰的话语，顾筝终於逐渐能够窥见、读懂夏时初这个人的内心，却也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只觉一颗心像是被无数根细刺扎入，密密麻麻地开始cH0U着疼。

    「他从小缺Ai。厌恶他的父母，也厌恶自己。既渴望Ai情，却又不相信Ai情。」杜哲彰笑叹口气，做出了最後的结语：「他这个人啊，一生都活在矛盾里。像你这样的直男，大概是给不了他足够的安全感的。」

    接下来的这段路，顾筝几乎不晓得自己是怎麽走的。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了美术馆门前。

    他掏出前一天买的票，重新进了场，失魂落魄地来到了夏时初的作品之前。

    第一幅是那张「桃花源」。再往旁边走，第二幅画的是人群，还有大狗，矮桌，板凳，炉火，乐器……看着有点像是陶家烤r0U的那一夜，人们聚在一块喧哗谈笑。

    明明是这样一副热闹的景象，sE调用的却非常冷，画面抹糊又cH0U离。顾筝看了小牌，这幅画的名字被取做「孤独」。

    顾筝抿起唇，一幅一幅看过去。接下来的多半都是风景，有火山，有瀑布，也有冰河湖。他一连看了两三幅才发现，这些景点全是在冰岛。第六幅画的甚至是夜空中的极光。

    他有些讶异，连忙低头看看小牌，极光的画名被取做「梦想」。後面还有一些创作时的灵感与注解，他继续读了下去。

    只见第一句就写着──我剽窃了他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