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牙学语_第二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二章 (第1/1页)

    陈书拍拍小孩红棉裤上的灰,叠好后放进书包里,推着自行车要去大管家的院子,刚经过坝口时,就被人叫住。

    “陈书?是陈书吧!”

    回头一看,一位中年男子站在身后,正是他小叔。

    小叔见自己果真没认错人,嘴一咧露出两排腻腻的黄牙,“还真是你,都长这么高了,吃过东西没,回来过年的?这次待多久。”

    见对方没反应,男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心急了,空咙空咙咳出一口痰,扭脖子忒在地上,转回头抹了一把嘴,“小叔这不怕你难过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年纪小不懂,你爹他……哎,算了不说这个,孩子看开点啊,走,我带你回去看看。”

    无奈他现在确实有事,又不会拒绝,只能左右为难站在原地。

    “大管那娘们的破单车咋在这呢?别赔了,就丢那,待会她院里那些要饭的自己就来骑走了。”瞥见他身后的东西,男人不屑说道。

    “嘿你这娃,愣着干嘛,不是我说,没我你还真进不去,知道你家门前有什么吗?红封条!警察围的,我不跟人家说谁让你进去!”

    人就是被警察叫回来的,但他是真不知道围了封条,赶紧问发生了啥事。

    小叔却不耐烦,“管那么多干嘛!警察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敢不听不成?”

    他没办法,只好跟着对方先回去,但也没扔下单车,书包里的棉裤他还记着呢,要找到那小孩儿送回去。

    地上的干草都被冰凉的雪水冻脆,自行车碾过时“擦擦”作响,渐渐的,路上的干草越来越少,只剩枯黑的残枝在积雪中异常显眼,寒风猎猎灌进身上的薄衫,空气中逐渐传来烧焦的烟灰味,不算浓烈,似是残存在旧村风中的。

    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又宽又长的红封条围住一堆焦黑的房墟残灰,房梁断了,刮了腻子粉的白墙湿乎乎的被熏成灰黑色。

    不仅他爹的房子,连住在周围二叔家的半栋墙都连带着遭了殃,牲棚和厨房皆被烧光烧尽。

    内心惶恐,他确实没想到火势会这么大,不久前才听说二婶肺上出了毛病,现在还住在医院,家里只有二叔一个人撑着,如今房子又被他家连累,是真的给人惹麻烦了。

    于是着急问二叔现在人在哪。

    小叔正和镇上派出所的人说明情况,没听见陈书说话。

    小警官十分为难,说案发现场谁都不能进,小叔不乐意了,他不能进就算了,怎的连陈书也不行吗,于是恼火地指着他,“这是我大哥的亲儿子,他自己家咋还不让进了?”

    小警官为难死了,头儿断定这次起火不是偶然,被派下来收集线索,与面前这位大叔实在说不清,于是走到陈书面前,

    “阿弟,不是我不让你们进,这贴了封条的,真有要紧东西得往上面打报告。”

    陈书也不想让警官为难,他本来只是想进去看看有没有爹留下来的遗物,但房子被火烧成这样,是不大可能留下东西了,于是体贴地答了句“不要紧。”

    小警官松了一口气。

    “唉唉唉怎么就不要紧了!”小叔一声叫起来,“你就不怕你爹给你留了什么好东西!”他着急死了,语调都提高不少。

    陈书微垂下眼摇摇头,“不会留给我的。”

    小叔气不打一处来,点了跟烟咬在嘴里,不再搭两人的腔,扔下句“待会过来吃饭”便往家走。

    陈书没问到二叔人在哪,见小叔回家了只好先问警官什么时候可以去派出所领回他爹,又为什么要打这么久的封条。

    小警官啊了一声,大概表明目前的情况,但很多事仍在调查中,不便透露。

    “……节哀顺变吧。”

    陈书尚且在消化对方的话,面上不见哀伤唯有迟愣。

    是被人故意烧死的吗……

    来到小叔家,对方炒了俩鸡蛋,又掰来一棵小白菜煮成汤摆在桌上,“吃饭。”

    小叔一个人住,四十多岁还是光棍一条,一层水泥砖房便是他的家,盖房的钱还是二叔出的。

    家里的亲戚对他差不多都一个态度,表面热情,但和曹大爷他们比总归不一样,陈书相反放松得多。

    “你爹前面那段时间联系过你没?”对方冷不跌问。

    他摇摇头,说没有。

    “那有没有给你转过……钱?”

    筷子滞在半空,他不会答话了。

    “嘿呦,还防你小叔呢,给你爹办丧不要钱?大管院里那伙叫花子还等着我们送饭呢,小叔不就是想帮你提前置办置办,你一小娃又不懂那些事怎么安排。”

    也许是来的路上被混雪的冷风吹平静,陈书眉眼又软软的耷拉下来,没有一点儿情绪,反倒因为长得柔和,莫名乖巧。

    说谎可太难,但这么多年过去,始终学会了些。

    “没有防小叔,爹不会给我转钱。”

    见对方这反应,小叔都有点动摇了,倒是知道他大哥不待见这小子,难不成真带着钱一起死了,不会不会,铁定在哪找地方藏起来了。

    饭桌安静下来,陈书犹豫半晌,最终主动提起话头,问二叔现在在哪,婶婶的病有没有好点儿。

    “之前回来过一趟,啥时候走的不知道,俩人都在外县,回去忙事儿了。你二婶还住院,一年比一年严重,过几天我都要去过去看看。”说到这,他脸上不免透出点忧虑来。

    摸不清大人的心思,他只好默默听着,想后面再联系二叔,手里的二十万用不完就留着给婶婶治病,不让小叔知道。

    吃完饭收拾好已经是傍晚,给明武哥打完电话说他去镇上住旅馆,明武哥没多问,让他注意安全。

    爹从派出所领不回来他就还得等,一直住旅馆也不是事儿,费钱儿,于是又琢磨起租房来,得尽快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背着书包都走出好远了,又被追上来的小叔叫住。

    对方神色不大自然,眼神时不时飘向别处,“就住这儿,酒店那是坑人的,留着那点钱干什么不好。”

    他向来性子软,拒绝人的话跟烫嘴似的说不出口,只好又背着书包折回来。

    晚上睡沙发,小叔给他找了条毛毯。

    陈书历来睡眠深,深到令旁人觉得一觉下去,再不愿醒来。

    凌晨时分,夜风呼呼吹着,破门而入时刮倒立在水缸旁边的锄头,“哐当”一声把沙发上的人吓得一激灵。

    迷糊间听见脚步声,似乎有人出去,门锁咔哒关上后,风才堪堪止住,脚步声也消失在空气中。

    陈书这才安稳陷回梦中。

    早上睁眼屋里只有他一人,喊了两声后小叔才从外面进来,手里掐着一根葱,去灶台边下面条。

    边烧水边漫不经心问,“起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不好也不懂得说出口,只回了句:“挺好的。”

    吃完面条,陈书帮小叔收拾好厨房,又把地给扫了,完事才出门,要把单车还给人家。

    小叔没管他,“去呗,早点回来吃饭。”

    他没撒谎,确实是去还单车的,顺便找找昨天那小孩,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来早了。

    院子在旧村边缘,背靠大山,水井造在山脚,四方房屋环着水井整整齐齐立着,大红木门气气派派的,守着屋内十几号“赶好人”。

    这会儿红木门紧紧闭着,陈书站在外面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不要敲门,现在已经七点半了,菜场这个点早就闹哄哄的了。

    但大管和大管院子里的人都和旧村的人不一样,人家还热乎乎躺被窝里头。

    最终还是走了,怕打扰人家的清静,想着等中午再来。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