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裂痕初现 (第1/1页)

    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张钢制长桌,两张椅子,一盏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白光灯.灯光明亮到过分,彷佛要把每一根思想都照穿.

    卡尔坐在椅子上,手臂自然垂落在腿边.他没被铐住,也没有警卫守着.这种自由,b铁链还更令人不安.

    对面坐着的是文化部纪律审查局第二处的官员——安德烈·海因兹,一个说话总带微笑的年轻人.

    「卡尔先生,我从大学时期就是您的读者.」他声音轻柔,语调中带着兴奋,「您的《千年黎明》,我读了四遍.简直是帝国文学的脊椎骨.」

    卡尔点了点头.

    「我们今天不是来谈文学的,是来帮您澄清一些误会.」海因兹说,语气依旧亲切,但那一刻,卡尔彷佛闻到那种典型的「调查口吻」.

    海因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铺在桌上.

    「这些是您近三年来的所有公开与私下发表文稿,以及您与几位学生的通信记录.我们并未发现明显违反帝国信条的内容——这是好事.」

    卡尔没动,他的视线落在最上面的那页复印稿——《人之国》,不是完整版,而是一段节选.他知道这段他从未公开过.

    「这是哪来的？」

    「您的学生之一,伊莲娜·诺伊曼,在一场私人读书聚会中朗读了这段.会上有国家文学青年团的成员出席.他们认为内容值得审慎评估.」

    卡尔沉默.他不怪伊莲娜.他怪的是自己,竟然相信这个国家不再监控每一场读书会.

    「我们不是在审问您,先生.我们只是想知道——这篇文章的作者,是不是有什麽尚未厘清的意图.」

    卡尔想了一会儿,然後说:「每部作品都有它的b喻.如果你们想读出反叛,那是你们的读法.」

    海因兹点点头,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微笑:「b喻,是一把双刃剑.帝国一向支持创作,但也要防范创作成为混乱的根源.」

    他把那叠文件重新收好,然後站起身来.

    「您目前无需担心.我们只是常规问询.但我们希望您暂停手上所有创作计画,直到调查结束.」

    卡尔望着那个年轻人离开的背影,感觉空气开始变得稀薄.房间里没有人动他一根手指,但他知道,剥夺一个作家的笔,等同於让他自断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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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他独自回到家.

    帝国文化部为他配备的高级寓所位於柏林城北,三层楼独栋,装潢简约而昂贵,墙上挂着几幅得奖画作,沙发来自奥地利名匠设计,书柜里陈列着每一本经过审核的「标准文学」.

    他走进书房,打开cH0U屉,拉出那本笔记本.他没有再写,只是翻着那几页《人之国》的原稿——笔迹急促、断裂,像某种逃难者的遗书.

    他想起布l纳在三年前对他说的那句话:「你知道怎麽让人民相信某件事.」

    但现在的问题是:人民还需要相信什麽？战争结束了,敌人消失了,敌人之後的空白,正在寻找下一个填补者.

    而他自己,很可能就是这个空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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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後,布l纳召见了他.

    文化部的办公厅依旧气派如昔,银制门把、红sE地毯、钢琴般沉重的会议桌.布l纳b上次见他时更老了,头发灰白,面sE沉着,像一具用石头雕成的政治遗骸.

    「我得坦白告诉你,卡尔,」布l纳声音低沉,「有些人认为你太……个人化了.」

    「我本来就是个人.」

    「我们不是指这种意义上的个人.我们是说:你开始写你自己的真理,而不是帝国的真理.」

    卡尔笑了一声,笑得很轻:「帝国的真理——是什麽？」

    布l纳没有回答,只是拿出一份公文:「从今日起,您被调职至文化史料汇编处,专责文件整理与修订,不再承担创作工作.这不是惩罚,是保护.」

    「保护谁？」

    「保护你.」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卡尔忽然明白,那句话其实是实话.这个T制正温柔地将他收容、封存、消音——不让他Si,只是让他再也不能说话.

    他站起来,接过公文,轻声说了一句:

    「我知道历史怎麽写的,但我不知道它怎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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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他回家烧掉了笔记本.他想,如果真有什麽「最後的作品」,那就让它只存在他脑海里.因为他已经开始明白:纸张是会背叛的,记忆才不会.

    但他没想到,他的记忆也在被人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