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日 (第1/1页)

    午后的阳光让人感到舒适，但即使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也暖不了心里的那点冰冷。

    纪南风盖着一条毯子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这是他被关在这栋房子里的第三个月，没过几天就是春节了，再此之前他没有出这个门半步，不是他不想出，是他不能出。

    三个月以来，那个人把他困在这里，门外全是他的人，只要纪南风踏出房门一步，就会立刻被发现，重新送回到房子里。

    前两个月男人几乎是天天来，每每还住在这里，强迫着纪南风做他不愿意的事，

    每次他来，纪南风都是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男人仿佛有永远耗不尽的精力，全都能用在纪南风身上。

    但最近一个月除了常来家里做饭打扫的钟点工，纪南风就没有见过别人，男人也没有再来过，纪南风一个人仿佛一课将死的孤木，孤独又无助。

    他望着窗外的景色，房子的正前方不到几公里处是一栋摩天大楼，是申城的地标建筑，也是四个月前他办公的地方，不过他很久没有进去过了。

    如今的那个办公室被鸠占鹊巢，全公司上下大换血，不光是他，还有他的心腹和下属全被一把子撸了下去，辞职的辞职，劝退的劝退。

    整个公司重新装修，职员大换血，四个月前纪氏在这里存在的一切痕迹被抹除得一干二净，物是人非。

    每当纪南风看见这窗外属于他纪氏的一切，他总是能想起曾经的一切，深夜里男人给他带的盒饭、工作睡着时披的毯子还有他们一起养的小兰花。

    曾经的一切他至今都清楚的记得，现在想起来不是因为那些事情有多么美好，而是他隐忍压下仇恨的促使。

    “咔嚓”

    是门锁被转动的声音。

    房子的门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推开，男人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向纪南风走来。

    纪南风应该是听到了开门声，但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从门外只是吹来了一阵风，不痛不痒。

    男人是被纪南风的一句话绊住了脚步的。

    “三个月了，后天就过年了，你什么时候放我走？”纪南风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没有一丝愤怒，仿佛被困在这个房子里三个月的是别人，不是他。

    男人没有说话，捧着玫瑰花走进纪南风，把花要放在他的腿上。

    “我不要，我说你什么时候放我走？”纪南风推开他，直起身怒目瞪着他。

    男人眼睛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还是不说话，执着地要把花递给纪南风。

    纪南风被他弄的烦了，抬起手一巴掌打掉了玫瑰花接着又扇在了他的脸上，“梁梦洲！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男人的脸被打偏微侧过去，只留下一个狠冽的眼神。

    “走？你怎么走？”梁梦洲眼神从头到脚扫射了纪南风，一遍略带嘲讽的说：“凭借你现在的这副模样，你到哪里去？”男人终于说话了，他的眉头紧锁，仿佛在疯狂地压抑着自己的某种情绪。

    “你除了想离开我，想离开这个家，你还想干什么？”梁梦洲表情木然着，脸上还带着些不可明说的愠怒，“我们一个月没见，你见我的第一面就是打掉我送你的花还扇我一耳光？你就不问问我干什么去了吗？”

    “噗嗤——”纪南风在一旁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他无情地拆穿梁梦洲的话，撕碎梁梦洲的心肺，“哈哈哈哈梁梦洲，你在说什么？”

    “我不关心你？不想你？不问你？梁梦洲，你可不可笑啊？”纪南风说完，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他阴沉着脸，抬起胳膊反手又给了梁梦洲两个耳光，“你是什么东西？你配吗？你这种人还值得我再为你倾尽一切地付出吗？”

    纪南风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心里仿佛回忆起了某件往事，他强压着愤怒，手指着梁梦洲：“你害我全家，害我二哥入狱，害我大哥至今昏迷不醒，害我落下一个半身不遂！”

    纪南风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残忍地笑了下，“你让我关心你？你哪来的脸让我关心你？”

    梁梦洲眼神瞬间变得阴暗起来，红彤彤的巴掌印衬出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声音有些暗哑，话语却强硬：“那是你大哥二哥罪有应得！那是你纪家活该！是纪家欠我的！”

    “至于你，你虽然没有做过什么，但是你何尝没有助纣为虐？逼迫我和你结婚，我没有把你也送进去，还让你留在身边好吃好喝地供着，就是念在过去的夫妻情分上的，”

    “就这样，你还不知好歹，天天就知道忤逆我，顶撞我，跟我对着干！”梁梦洲克制又愤怒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穿进纪南风的耳朵，膛目结舌。

    “夫妻情分？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纪南风残忍地笑了，他的每一个笑声，都深深的刺进了梁梦舟的心里

    “那你也把我送进监狱啊！像污蔑我二哥那样，再造个假证又有什么难的？！”纪南风抬起头怒瞪着梁梦洲，他的吼声暴怒慑人，“谁要你供着，谁要你……要你这么这么像豢养动物一样豢养我！”

    纪南风的话断断续续，过去回忆拉成一道长长的跑道，终点是现在，起点是他和梁梦洲那个错误的开始。

    四个月，恍如隔世。

    他至今都记得，那天是他和梁梦洲的结婚纪念日，他满心欢喜地准备着烛光晚餐，从来都是少爷脾性，不会做饭的他竟和保姆学了一桌子菜，笨拙地在厨房里折腾了一天，手臂上全是油溅到还有被菜刀切到的伤口。

    不过他并没有介意，还和朋友商量着怎么给梁梦洲一个惊喜时，一旁亮着的电视发出让他膛目结舌的声音

    ——9月2日，本市龙头企业纪氏财团CEO纪庭轩遭到其副手实名举报，涉嫌挪用公款，进行营利活动，据报道警方已前往纪氏财团，暂时羁押纪庭轩，详细内容还请持续关注，本台记者报道。

    一瞬间纪南风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抛下一切东西，仿佛漫无目的地疯跑到了纪氏财团的办公室，他至今清楚地记得那天天很阴沉，万里乌云密布，仿佛天气也印证了那天的不同寻常，竟然也呼呼刮着大风，雨也快要下了。

    纪南风跑到公司楼下，周围全被警察和保安包围。

    他至今都清楚地记得，二哥被一群警察压着带到警车前给他的那个释然的微笑；至今都记得，大哥得知二哥被警察带走后给他的那个耳光；但让他记得最深刻的，是在他纪氏财团易主的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梁梦洲把他赶下台，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在公司的股东大会上，梁梦洲带着一众保安，以纪家人私自挪用公款的由头和一张57％的股权证明书把他赶下代理董事长的座位，当他抱着自己的东西，在从办公室离开不小心撞到梁梦洲的时候，他问，

    “我大哥车祸，二哥入狱，是不是你做的？”

    纪南风本来天真以为梁梦洲不惜的搭理他。可是面对如今的处境，以前的他最看不上的梁梦洲对自己可有可无爱搭不理，而对别人春风和煦亲切温柔的模样，但在当时那个时候，他竟然期望梁梦洲还是一如既往。

    可梁梦洲却没有如他所愿，而是不可思议地凑近他，用两个人从前从来没有的距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无比快乐，无比兴奋，无比压抑着仇恨，

    ——是我亲手做的，我等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只是一句话，就让纪南风仿佛跌入了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