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精神体 (第1/1页)

    浴室里的热水漫过头顶，整个身体被水牢牢包裹住，陶绥安攥住巫承煌的手腕，借力撑起来，钻出水面深吸气。

    氤氲水汽仿佛活过来的小蛇，绕在他的身侧，他在雾中半遮半掩地露出蒸红的脸庞，根本看不出数分钟之前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他靠近巫承煌，简短地吐出一个字：“困。”紧接着，就这么安心地倚在人肩膀上，闭上眼睡了过去。

    没了电击项圈，陶绥安心满意足地睡饱了。

    身体的酸痛被充足的睡眠赶走，向导二阶的恢复力，尽管比不得哨兵，但超出普通人的范畴还是绰绰有余了。

    陶绥安坐起来后的第一件事是把目光投向身侧的巫承煌，他盯了许久，直到情不自禁地抱了上去。

    巫承煌轻轻地拍他的背，把一杯温水塞到他手心里：“再睡会。”

    他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完，慢慢地摇头，搂住巫承煌，不肯动了。疼得太厉害，就变得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只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

    陶绥安扑进巫承煌怀里，抿着嘴唇，宛如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寻了个温暖地方蜷起来舔伤口。

    他抱着赖了一小会儿，起身下了床。

    巫承煌心里数着时间，一共也不过两分钟。

    陶绥安显然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节奏，消化痛苦的时间也理所当然地被压缩掉。

    “明天是我的成年生日，有晚宴。”巫承煌一边递出书本一边说。

    巫承煌从未想过改变计划，本应该在成年生日前一晚迈入六阶，可他想陪一陪陶绥安。

    三阶、六阶、九阶各有各的凶险，可十五岁的五阶与十五岁的六阶，却是两个概念。

    陶绥安顺手接过，茫然了一瞬，不是十八岁吗？

    不对，这里是末世，十五岁就要成年吗？

    印象里十五岁应该是在备战中考，别说面对生死灾病，那是考试发挥失常也会沮丧很久的年龄。

    陶绥安换上制服走出门，抬头望见被菌毯死死捂住的屏障，低头却想到了龟缩在壳子里的所有人。

    还有，巫家城外面的大片矮棚，现在怎么样了？会让他们进去还是留在外面等死？

    他一回头，巫承煌就站在他身后，像棵松树一样立着，面无表情。

    学院城正低能耗运转中，一条街匀不到一盏路灯，利用镜子折射光亮，而哨兵向导的宿舍在正常供应水电。

    “怎么只供我们用？”陶绥安不解。

    “潮粒可以做能源，所以退潮后，所有阶位的学生都要出城，状态不好，会死。”巫承煌平淡地解释，指了指头顶，“这个是单向屏障，学院老师会提前出城打探情况。”

    巫承煌：“菌毯厚度密度越低，离退潮时间越近。”

    陶绥安仔细观察菌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照着目录翻开一页，垂眸扫了眼，随口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快退潮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他在巫承煌怀里换了好几个睡姿，翻来覆去地想。

    十五岁生日那天，陶绥安对窗外漫天的金光不欢不喜，只觉是所过的日子中平平无奇的一天，吃个蛋糕纪念一下就好。

    从未思考过还有见不到阳光的一天。

    到点了。

    对了，礼物。

    陶绥安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掏出书签：“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有得见漫天金光的一天。

    巫承煌贴身收好，低声道：“快睡吧。”

    白天清醒，陪着陶绥安看书，深夜的时候出城突破，等天光微亮，就是六阶。

    “哥？”巫唐糖被喊醒，套上制服迈开脚步。

    她当然会去，十岁能入三阶，潮粒功不可没，可这是刀尖上行走、半空走中钢丝绳，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好在，她有个哥哥。

    自从跨入三阶，有了精神体，她就一直在等涨潮。

    不用在城内当拖油瓶的感觉真好。

    对外巫承煌让她自称十三岁，否则十岁的三阶要比十五岁的六阶更加惊世骇俗。

    哨兵以十八岁为界，早一岁觉醒，天资则更甚一分。

    巫承煌披着深夜暗淡的月光提刀前行。

    提刀，砍。

    转腕，再砍。

    沉肩，挥刀。

    巫承煌一袭制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眼神平静，若无其事地前行，仿佛身旁垒成小山的尸堆不是他的杰作。

    巫唐糖的剑尖淌着血，一滴一滴地滑落进菌毯。

    她如瀑的黑色被吹起，拂过脸庞，骤然飘起再缓缓落下，荡起一圈好看的弧度。

    衣襟被吹开，她拢也不拢，借着风远远出了一剑。

    快速、精准、狠辣，胸腔的心脏、脉里流淌的血液、呼吸的节奏，一一顺着她的剑尖脉络乖巧地配合，无往不利的气势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剑出，一只优雅的黑豹突兀而现，高速奔袭而来，地底的隐蛇则直接被刺穿七寸，钉在地底深处。

    若有人在此处，必会被她这一剑惊破胆子，好强的直觉！

    配合她暗中窥伺的黑豹精神体，是天生的刺客。

    摇曳的巨型花朵停止乱颤，风停了，巫唐糖收好髓液与潮粒，欣然微笑：“哥，你进阶吧，我守着。”

    巫承煌默了一阵，身后尸堆里尚未收集潮粒如烟花般爆裂开，血液四溅最终从堆底流了一大滩，倒映着微弱的月色，交错而看，叫人头晕目眩。

    夜幕渐渐被点亮，天空的灰白调崭露头角。

    时钟的时针足足转了一半，六个小时整，巫承煌一动不动，等再次起身时，巫唐糖松了一口气，必然已是六阶。

    她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

    “哥，恭喜！”

    巫承煌问：“你还是不打算找向导？”

    巫唐糖颔首，长发飘扬，意简言赅道：“没必要。”她因为某种原因打定了主意，早已想好了进阶的办法，并不是非向导不可。

    她练习得很勤，或者说很苦，因为她想走的路远比普通人更崎岖。

    巫唐糖试图攀爬高山，碾碎菌毯，披荆斩棘，一路杀上去。

    他迎着天光返程，踩着愈行愈薄的菌毯，逆着摩肩接踵的人潮走向学院城。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哥哥身后，被护得安稳。

    巫承煌刚走到宿舍门口，陶绥安先一步从里面推开了门。

    半夜出门，被抓了个正着。

    乍亮的天光将他的侧脸映亮，然而阳光终究没能突破云层，最后仅仅是一点微光拥着他的面庞，照出几分孤独寂寥的意思来。

    陶绥安捧着书，不慌不忙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抬起脸：“哎哟，急得我都三阶了。”

    话音刚落，巫承煌挨了一脚。

    他气汹汹地把书扔到巫承煌身上，像一只生气的猫。

    “巫承煌！你去哪儿了？”

    “精神体是什么？”巫承煌稳稳地接住书。

    “书里没有相对应的，算了，我直接给你看看吧。”陶绥安展开了精神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