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回家吧 (第1/2页)

    过了安检，纪思羽抓起书包甩在背上，迅速往检票口跑去。满是倦容的旅人，凑成两条长队，他排在最后，随着队伍一起缓慢挪动。许久，总算能透过攒动的人头看检票员和蔼的面容，他将票和身份证从背包里掏出，随时准备递上。

    手机铃声吞没在嘈杂的环境音里，纪思羽感受到震动，方才抬手，屏幕上的字从清晰到模糊，他赶紧将泪抹了去，确认正闪动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名字。

    “喂……”纪思羽咬着下唇，才不让自己的委屈从齿缝中溢出来。

    “上车了？！”

    “没有。”

    “马上回去！”命令的语气。

    “我票都买了……”

    “退了。不准来。”

    “可是……”

    余欢打断他，“别发疯。”

    “嘟嘟嘟嘟……”

    纪思羽握着手机的手无力下垂，他呆看着屏幕上冰冷的“已挂断”三字，心里五味杂陈。

    “走不走啊！”胡子拉碴的大叔推他一把，不耐烦道，“别挡着路！”

    纪思羽朝检票员身后的通道望了一眼，默默退开，走出了候车大厅。

    本以为远离了拥挤的人群，呼吸会自如些，却还是憋得慌，他将左手贴在胸口，上下抚动顺气，右手选中余欢的名字，点了呼叫。

    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然后，它发生了。

    “为什么啊……”纪思羽喃喃道。

    他不死心，又打了一次。

    仍旧未接。

    就像半月前，他拨打的无数次一样。

    为什么……

    他明明在。

    就在纪思羽神伤之际，微信弹出了一条消息，紧接着又是一条，然后是第三条，第四条，响个不停。

    “醒了，不想回你。”

    “打那么多电话，你烦不烦？”

    “我怎样关你屁事？”

    “不忙，没事，就是懒得搭理你。”

    ……

    “谁要跟你一起看日出？搞笑。”

    ……

    “吃饭？跟你一起哪有胃口？”

    余欢一条一条回应着这半个月来，他发的每一句话。纪思羽无声的往后翻着，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屏幕上。

    余欢继续发，“不理你还一直发，你没有尊严的吗？”

    “就是想分手啊，这你都看不出来，你是猪吗？”

    “别再打扰我。”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纪思羽脑子里充满了疑问，可是余欢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将它们堵住，他无法问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再睁眼，已是在家门前。

    手不知为何而颤抖，好几下才将钥匙捅进锁芯，纪思羽站在门口往里望，明明昨晚还睡在这里，早上急忙离开时踢乱的拖鞋还躺在玄关前，却是怎么看怎么陌生。

    像方才的余欢一样陌生。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他吗？

    这些时日的甜蜜与温存，于他，是一场偷来的幻梦，于别人，不过无聊时的消遣。

    久了，腻了，那人抽身而去，梦便碎了，只余下遍地尖利的碎渣，碰一下便疼到心底。

    这个家里，属于他的东西并不多。

    纪思羽打开衣柜，将自己寒酸破旧的衣服取出，他没有行李箱，甚至连个像样的编织袋都没有，只能全塞进黑色的垃圾袋里。

    背着书包，手提塑料袋，他面无表情的行至门口。

    他突然不知死活的想起往日余欢玩完游戏回家的时候，他便站在同样的位置，扑上去抱住他，随后，温柔的吻落在脸颊。他们也许还会干一些别的事情，亲密无间到，只有恋人会做的事。

    像是有个吸头抵在头顶，瞬间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纪思羽跌坐在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边哭边喊，呜呜呀呀不成语调，直至声嘶力竭。

    周晓蓉本以为，小孩儿吃不了苦，拿了钱便再也不会来了，谁知不过几个小时，又见到了他。本来就瘦得像根麻秆，如今却像是个纸片儿，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他将包着钱的纸团塞了回来，许是因为戴着口罩，声音没比蚊子大多少，“谢谢周姨，我用不上了。”

    明明一早还那么恳切，像是不借能要他命一样。

    周晓蓉审视着他，见那灵动的眼肿得像是两条缝，皱眉道，“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纪思羽摇摇头，避开她的视线，往后厨走，“我先去洗碗。”

    时针指向六点，周晓蓉看向仍在卖力拖地的少年，“还不走？”

    “周姨……”纪思羽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直说！”

    纪思羽难以启齿，低着头道，“我晚上，可以睡在店里吗？”

    “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如料想一般，周晓蓉瞬间就怒了，“都多大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你父母可真倒霉，摊上你这么不省心的儿子！”

    说完她便意识到失言，不由撇撇嘴。

    纪思羽习惯了，也不恼，“我……对不起……”

    这句道歉不知是说给谁的。

    他解下围裙，从储物的柜子里拿出三个纯黑塑料袋，往门外走去。

    “站住！”周晓蓉叫住他，“哪儿来那么多垃圾？”

    “不是垃圾……”

    “那是什么？你不会偷拿店里的……”周晓蓉气不打一处来，猛的从他手里抢过塑料袋，拉开一看，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纪思羽站在原地，巴掌大的脸被口罩遮着，露出的眼里看不到被怀疑的愤怒，只有窘迫和微微泛起的泪光。

    “我要是不留你，你打算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

    周晓蓉瞪他一眼，将装着衣服的塑料袋扔在桌子上，“就一晚啊，没有下次。”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纪思羽仍待到她关店，她像是没看见一般，直接拉下卷帘门锁上，便骑着三轮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