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怪异信件 (第1/2页)

    空也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教室内的人早已走光了。

    灯全被关掉，窗外的风雪透出一股寒意。他的手冻僵了，润红色彩从缠上创口贴的指腹泻出，指腹抵上信封，翻开。

    「给中崎空也的一封信。」

    字迹十分整齐，甚至到了一种怪异的地步，像是打字机出来的，但又能看出的确是人写的。

    每个字眼的顶部和底部完美地平行，仿佛一块块砖头紧挨在一块，之间的距离被缩小到快透不过气来，密密麻麻的，再近一点就要窒息死了。

    而且字迹恰好在正中央—要是有一把尺子的话，上下左右量，一定会发现那些数字会精确到毫米，来证明它的确是在正中央—空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尺子。原先的尺子被掰断仍进了垃圾桶，和其余的杂乱碎散物体融为一体。而整个文具盒也被很没创意地丢在了窗外下的淤泥中。

    他朝前倚上空无一物，只剩下一些浑浊的辱骂字迹的桌面，手指伸到信封上面，开始撕扯起来。

    这个过程并不美观，纸面被撕得很不整齐，血从创口贴缝溢出，染脏了信封。

    他拿出了信，展开。

    惨白的信面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他的血渍，像一个仅涂了口红的人形白面面具。

    他翻到背面，这下总算有字了。大张纸上的短短一行：

    「快回家，空也君。」

    字迹位于最底端的正中央，下半部分仿佛被啃掉了，唯有上半截工整又紧密地缩在尾端。

    这让空也忽然想到三年前的分尸案。尸体的上半部分被完整保留，从腰处开始分离了上半身和下半肢体，那个分离的表面很是平整，像是被一个锋利的大刀一刀砍下，骨头断得很干脆，肠道堆积似地争先恐后涌出…

    但未被时间腐蚀的脸颊在照片中显得那么安详，好似仅仅睡着了。

    尸体的半部分一直没被人发现，仿佛凭空消失于世，直至今日都没有露出破绽。

    它消失了。

    连带着残肢和垂耸腐烂的肌rou，变为稀疏的蒸汽飘入空中，又或是被怪物在唇齿间咀嚼，吞入腹部，在胃液中瓦解。

    至于它是怎么消失的，没人知道。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知道了。

    空也将纸张重新叠上，叠的时候通过触感发现那其实就是很普通的材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打开前，他似乎在幻想着，甚至在期待着那并不是一张普通的纸，不会是被他所熟悉的化学元素周期表上的元素所构成的纸张。应该是被更为怪异，扭曲的，无法言语和理解的东西构成。

    可事实证明，那只是个普通的纸。

    空也在叠好后将纸重新放回信封，连着快要干枯的血液将它重新封起，然后准备塞进书包里。

    他在书包里找到了一颗腐臭的橘子。黏腻的臭味蔓延在书包里，或许还有发霉的细菌。

    一个简单劣质的恶作剧。

    他没有拿出那颗橘子。拉上书包拉链，将酸臭腐烂的气味闷死在封闭的空间里，再将信封攥在手中，手指拢起。

    他离开了教室。

    不光是教室，整个学校的人都没了。

    像是都死光了。

    暗红的夕阳将整个走廊染得通红，像是侵入皮肤的病毒，红色警戒响起，所有人都变成了丧尸，直到肠子全都烂掉，没办法吃任何东西，没办法吃人了。

    于是它们都消失了，如同那具找不到的下半生，连带着支离破碎的残肢彻底消失。

    像是被放入了血小板中，空也拖着又长又累赘的影子挣脱了血小板的凝固表层，走到外边，踩着雪液，逆着冷风，到了地铁站。

    不需要等太久，列车几乎是在下一秒驶来的，在他的脸上又刮了一道含着碎雪的风。

    「快回家，空也君。」

    他觉得有人在呼唤他。

    不，不是人。或许是风，是雪，是葬在雪下的泥土，是电线杆上的鸟。

    他上了列车。高峰期已过，没有以往那么拥挤。

    但他并没有坐下，眼神空洞地望着对面的海报。

    「冲绳圣诞三日游—开启与自然相拥的治愈之旅！」

    并没有在意上面的愉快画面，而是研究着上面的字迹，空也对比起了那里与信封字迹的区别。

    海报上的字迹一眼望去就知道是那种先从电脑上设计，再打印出来的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会让人感到窒息又期待，像是喉咙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给掐住了。

    他在那里发了好久的呆，思考能力在那一刻变得不复存在，被冻在了窗外的夕阳和雪中。

    直到攥紧的指尖仿佛要深陷进信封表层，掐出血rou的时候，空也才回过了神，呼吸变得有点急促，胸口像是被闷进了病毒。

    还有一站就到了。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