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第1/1页)

    秦彦的高中时代是可以称得上圆满的。样貌好，家世好，成绩好，这些“好”的堆砌让他看起来近乎是个完人。所以即使他性格冷淡，众人仍趋之若鹜。

    祁白枫是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和他做了三年同桌，用尽无数追人手段才软化了他那一颗钢铁之心。

    秦彦在高三答应了祁白枫的追求。

    十八岁的他尚未成为大学时的人形自走制冷机，还保有几分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和热忱，所以他在这段恋情里付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真心。

    他会和祁白枫撬开天台的锁并肩看夕阳，会用耳机分享同一首歌，会躲避着众人的视线偷偷交换一个吻。他们都没什么经验，相当生涩，不知道伸舌头，两片柔软的嘴唇贴合，这就算是一个吻。

    秦彦知道祁白枫很喜欢他，这份喜欢的厚度足以支撑祁白枫熬过他毫无回应的两年，再反馈到他们的热恋中，最终变成近乎扭曲的占有欲。

    拜祁白枫所赐，秦彦在高中并没有其他维持着联系的朋友。祁白枫化身守护珍宝的恶龙，无差别地驱赶着任何想要靠近他的人。而这一切是被秦彦默许的，他愿意抛弃一些社交让自己的男友安下心来，至少不要再抱着他说些“你太受欢迎了，我要把你藏起来不让别人看”的胡话。

    祁白枫表现出来的爱已经达到了极致，秦彦想当然地认为他为自己出个柜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却未料到祁白枫还是被世俗的洪流打败了。

    秦彦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攥紧手机，意识到自己今后恐怕再难谈爱。

    他的真心在夏季闷热的风中消亡。

    ……

    重逢是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里。秦彦因饮食不规律不幸罹患胃溃疡，得了这全天下霸总都会得的病。只能说忙起来确实很难顾得上吃饭。

    祁白枫跟在主任身后查房，看见他时瞳孔一缩，霎时停了脚步，被闪避不及时的实习生撞得一个趔趄，还引得主任回头看是什么情况。

    相较于他，秦彦的反应堪称平淡。他只是略感惊讶，然后像是偶遇普通朋友一般和他打了个招呼。

    既未无视，也无怨怼，更无欣喜，这平平无奇的招呼反倒让祁白枫如坠冰窟。

    他宁愿秦彦怨他，这样至少还能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留有痕迹。

    “碰到熟人了？”主任又看他两眼。

    祁白枫勉强一笑：“对，高中同学。”

    “哦。”主任一看就知道他俩有故事，但这属于隐私的范畴，他没再多问。

    查房结束，将要走出病房时祁白枫不由自主又看向秦彦。秦彦稍显憔悴，唇色苍白，正低头用手机回消息，单手打字也速度飞快。

    看得出来，秦彦还是不爱发语音。祁白枫轻而易举地回忆起他哄着秦彦给他发语音的场景，秦彦被他闹烦了，最终发了这么一句：“睡觉了，晚安。”

    短短两秒的语音条被他翻来覆去的听，之后又被他转录下来，成了他与秦彦分别后的心灵慰藉。

    每每从记忆里抽身，祁白枫只会更加痛恨现实，痛恨过去那个怯懦到没有勇气坦白的自己。

    是的，他并没有什么苦衷，也没有被父母夺走手机失去人身自由，他只是单纯地没能对着严肃古板的父亲说出我是同性恋这句话而已。

    他几乎是在发现自己被拉黑的那刻便后悔了，但后悔是最无用的情绪。他了解秦彦，知道他一旦作出决定就不会走回头路，所以更加明白他们再无可能。

    是他自己弄丢了秦彦，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祁白枫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迈开脚步奔向下一间病房。

    ……

    宋子言在办公室事件后就以秦彦的追求者自居，秦彦生病这种大事他必不可能缺席，紧急拿出练了半个月的手艺来医院给秦彦送饭。

    他的审美在秦彦的潜移默化下有所好转，至少不再穿it男标配的格子衬衫，今天一身高领毛衣配风衣，看起来还挺人模狗样。

    进了病房，他却发现秦彦的小桌板上已经摆了饭菜，家属专用小板凳上也已经坐了人。

    他向来读不懂空气，自然也体会不到两人间淡淡的尴尬，只知道又出现了一个该死的情敌，他现在也是弯眼看人基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横插一脚，手上的保温桶落在小桌板边缘，硬被他推到中心，其他饭菜被挤得七零八落。

    秦彦本就不打算吃祁白枫带的饭，一看宋子言来了，便顺势对祁白枫说：“你把饭拿走吧，我吃同事带的。”

    同事？祁白枫目光落到宋子言身上，两厢对视，相看两厌。

    他垂眼，起身收拾好饭菜，以医生的身份叮嘱：“不要吃辛辣油腻的东西，有不舒服及时按铃，今天我值班。”

    秦彦说好，看他拎着原封未动的饭走出病房，又去看人一走就迅速抢占了小板凳的宋子言。

    他连气都懒得叹了，只问：“做了什么？”

    宋子言打开保温桶，一层层揭开谜底。

    “白灼生菜，冬瓜排骨汤，还有粥。”

    很清淡很适合胃溃疡患者，就是看上去让人没什么食欲。

    秦彦嘴不挑，拿起勺子尝了几口，味道意外地还可以。

    “味道不错。”他评价到。

    宋子言听到夸奖，当即表示要送饭送到他出院。

    秦彦清楚宋子言的工作量，打消他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用了，我自己点外卖。”

    宋子言差点说出外卖不健康这种家中长辈会说的话，但他直到半月前还是顿顿外卖，着实没什么立场做出如此发言。

    他只好顺着秦彦的意来。

    秦彦在他的注视下吃到七分饱，还剩些菜，宋子言当仁不让地帮他解决了。

    这可是间接接吻，宋子言已经懂得很多了。

    收拾完残局，宋子言在走前还是没忍住问了他和刚刚那个医生的关系。

    秦彦坐在病床上，感到疲累似的阖上了双眼，语气无波无澜：“他是我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