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伊夫岛（中） (第1/4页)

    在驶离火车站的路上，好巧不巧，连遇了三个红灯。

    林姿裹着梁辰的风衣，踩着小纪买的凉拖，小臂压在方向盘上，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哥嫂小别重逢，她自觉地让出了空间，主动担任起司机。

    她向后视镜看了眼，两人正靠在一起。梁辰的头埋进了小纪的肩窝，沉沉地阖着眼帘。小纪则抚摸他的鬓角，手指将遮脸的黑发一丝丝挑开。

    无声无息，千百种柔情。

    林姿一时恍惚，像在看浪漫的默片。

    信号灯闪烁，变回绿色。林姿重新踏下油门，车子发动了。

    在她移回目光的一瞬间，梁辰掀开一侧的眼帘，瞥了后视镜一眼。

    他捉住纪盛抚弄发丝的手指，送到唇边轻碰了一下。

    纪盛不自觉地笑着，指腹在唇面上摩擦，热量微微传了过来。

    他语气温和，低声问道：“晚餐想吃什么？”

    声音跟着窗外的风声在震，轻柔地拐进了林姿的耳朵里。

    林姿脊背一僵，立时将腹稿脱口而出：“朋友给我推荐了她常去的法餐，地道实惠，开在居民区里，去尝尝怎么样？”

    “听着不错，我经常给你表哥发海鲜照片，现在他大驾光临了，当然要带他吃马赛的海鲜。”

    纪盛拍了拍梁辰的发顶：“可以吧？”

    “嗯，当然好。”

    气流吹在梁辰的颧骨上，他舒适极了，手指没什么节奏地敲着纪盛的膝盖。

    “下一餐呢？”

    纪盛贴着耳廓问他。

    “海鲜。”

    “想去哪里玩？”

    “海鲜。”

    “去山上的教堂转转？”

    “海鲜。”

    “出站时看到镀金圣母像了吗？将近十米高，在马赛任何角落都能见到，就在山上的教堂里……”

    两人调笑着，一声声的海鲜听得林姿嘴里发咸。

    她出国一周，真的太想念中餐了。今天下午闻到中餐馆飘来的炒菜香气时，简直连魂都要被勾走了。

    车里的另两位，一个出差二十天，一个度假一个月，他们的中国胃也要到极限了。

    但三人却默契得很，要么插科打诨，要么装聋作哑，竟是没有人提出吃中国菜。

    林姿心里叹气，忍不住又向后视镜里瞧了一眼。

    那两人正在胡闹，互相去捉对方的手。一会儿探过来，一会儿缩回去，修长的指头上偶尔带起几线反光，是一对素圈婚戒，两痕月亮似的。

    没办法，为了哥嫂感情和睦，就牺牲一下口腹之欲吧。

    林姿安慰自己，如果去了中餐馆，恰巧有个电视，播放的又是《碧海相约》……真是尴尬得要命，再棒的菜肴也没胃口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所有华人开设的店铺里，都会播放那档恋综？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项目经理？”

    纪盛虚虚地握着梁辰的腕骨，摆弄着伴侣漂亮的手指。

    “程序员写代码时偷懒了，明天上午就能修复bug……”

    “能给些补偿吗？就不投诉了。”

    “……这样吧，我把低阶权限开放一项给你，怎么样？”

    “两项吧，我写好评。”

    “行吧，但仅限今晚。”

    “嗯……我要……还有……”

    “行，成交。”

    许是今天天气太好，夜色降临后，马赛的街头巷尾很热闹。

    他们用餐的餐厅生意兴隆，露天的座位满了，只剩室内还算空荡。他们拣了临窗的位置坐下，花香、闲聊声和啤酒香随着凉风涌进来，让林姿舒服地眯了下眼睛。

    她褪下腕上的发绳，五指梳了梳卷发，松松地挽上了。她看着菜单，塑料压膜平滑光亮，映着吊灯暗黄的光晕，以及对面二人相依的影子。

    纪盛贴得很近，他扶着梁辰的手，带着对方的指尖在菜单上滑来滑去。

    他简单解释了法语菜名，推荐了几道招牌菜，梁辰略微点头，随后摇响铃铛，让服务生帮忙点菜。

    点自己那份时，他看了伴侣一眼，报了一串前菜主菜甜点，分明全是纪盛喜欢的口味。

    他又选了两杯酒，是替另两人加的，又叫了瓶巴黎水，是给自己的：“你们随意喝酒，今晚我来开车。”

    林姿托着腮，脸上挂着笑。

    表哥真是比以往更周到了。

    “羡慕了？”

    梁辰撂下菜单，和林姿开玩笑道：“还是想你未婚夫了？”

    林姿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

    然而半秒不到，她的表情立刻切换为略带羞涩的微笑，迅速得像条件反射似的。

    “是有点欣慰，觉得婚后的你变了，变得更贴心了。”

    林姿将话题转移到梁辰身上，轻巧地挤了下眼睛：“分享一下你的婚姻体悟吧？”

    “也没什么，我觉得没变。”

    梁辰摸了摸婚戒，这是他新添的小动作：“就算有改变，也是润物无声，察觉不到什么。”

    就像少年人在长高、树木在拔节，一切都在时光里自然地发生。

    “再过不久，你也能体会一二了。”

    梁辰向林姿的左手的无名指比了下：“汪洋的为人，大家都是信得过的，作为丈夫，肯定比我更体贴。”

    他这话里是带笑的，林姿垂眸看了眼钻戒，倒也没像下午时那样遮盖，而是举起手，在灯下落落大方地展示着：

    “这倒不见得。他是公关，待人接物已经修炼到极致了，让他变得更体贴恐怕很难了，现在的小日子我很满足了。”

    这话听起来甜甜的，但仔细咂摸一遍，倒是品出些别的意思。

    “看来是不着急结婚，想认真享受当下的好时光了。”

    梁辰的语气听起来不像试探，倒像无心的调侃似的：“热恋真好。最近还是天天在煲电话粥吧？”

    林姿嗨了一声，嗔怪着挡了回去：“挂念是挂念的，但也不必成天泡在电话里，哪儿有那么多话呢，太夸张了。”

    项目经理目瞪口呆地看着应答如流的林姿。

    她说谎了吗？确实没有。答非所问吗？是也不是。经过言语的粉饰，她和恋人听上去感情确实好极了。

    “果然女人都是天生的奥斯卡影后啊，这meimei平时看着单纯，没想到道行也是不浅啊……”

    乖乖女林姿，最怕的就是家长，也最擅于应付家长。

    “谁能想到呢，在餐桌上交锋的时刻，全书心机最深的梁辰，竟然被大小姐林姿全程压制。”

    “是啊，他真不是林姿的对手。”

    纪盛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梁辰没向meimei揭穿戚雪的嘴脸，而是借我之手带林姿去看戚雪的群交场面……”

    像许多传统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那样，林姿绝不会和家长分享自己青春路上的困惑和情爱里的体验。

    而梁辰虽深谙她的心态，却还是柔和地刺探，即便碰了软钉子，也总要多问几句才罢休。

    人与人的互动真是玄妙。

    一旦掺杂了感情，理智的人也会不清醒，柔弱的人也会变强硬。

    纪盛没参与到兄妹的缠斗里，只是等服务生端酒过来时，他笑着推拒了，让他放到梁辰面前。

    “今晚的酒你来喝吧。”

    他似有似无地看了梁辰一眼：“旅途中奔波劳碌，很累了吧，聊点开心的，好好放松一下。”

    话里的暗示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