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卿之耽兮 (第1/2页)

    细软白绒拂过少年鬓角，他一双金眸微暗。点点雪花被风声裹挟而来，正是此刻，智剑连心。六把宝剑刺破清晨雾雪压抑的沉闷，一方剑阵刹那完成，严冬的雪带着刺骨冰寒的冰碴，但他却似乎没有任何感觉，慢慢地解开斗篷，直到露出纤细修长的身躯。

    除却了往常繁琐的配饰，他只着一袭单衣，长鬓金瞳，若有人路过看见，自会认出这位大名鼎鼎的少年天才——彦卿。

    三尺秋水，不然纤尘；剑胎武骨，不世之才。

    而在凛冬霜雪覆盖的日子里，仰望天空之时，他却又想起了那个和煦的微笑，来自于一个行走大千世界的开拓之人。

    穹。

    六把剑好像感受到了主人松动的情绪，略略不知所措地颤抖几下，却又在触及少年直直看过来的视线后保持了稳定。

    若是自己的剑都管不好，那他岂非徒有虚名？

    想到这里，彦卿目光微凝，喃喃道：“老师，我们何时才能再见一面？”

    最近将军都不常在府中，大概是忙于公务。作为一个剑痴，彦卿平时是不对这些公家事上心的，但一想到穹的远行即将到来，而自己还踌躇不定地思索如何与将军打探穹的行踪。

    实在是慢人一步，练完剑，时间正好，他匆匆披上斗篷，赶去景元那里打探消息。

    “将军，最近诸事繁多，彦卿自愧不能多为将军分劳，若是最近有什么急事，请将军尽管吩咐。”

    白发金眸的男人背靠雪狮，浅浅看了眼彦卿，那目光中有些许玩味与疼爱。

    “穹此刻就在宣夜大道，若是你无事，明日送行你也来吧。”

    彦卿总觉得被将军看破了什么东西，却因穹的行踪而心潮澎湃，顾不上去琢磨景元的话语，只是晕乎乎地点头应好，出殿门的时候，几乎是带着风一般。

    所以他也没看见背后，景元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与听见对方那小声地叹息：“我们对于星核的执着，似乎也是情感的一种混乱体现，感觉……很不错呢。”

    宣夜大道。

    “穹，给你点了一杯仙人快乐茶！”三月七的声音很有感染力，大概这就是美少女的特殊天赋，穹点点头接过了奶茶，随后又掏出了他刚刚在路边买的山楂丸。

    “那个人说……”没等穹转述完那段忽悠到他的话，丹恒就拿着售货机里的冰泉水，走了过来，三月七一看山楂丸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恨铁不成钢道：“丹恒你看看他，怎么这么好忽悠，按他这个智商，没准哪天就和谁跑了！”

    “什么？”穹略有语塞，刚想插吸管的手一顿，没等开口回答，就被丹恒清冷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我来吧，三月说的有道理，出门在外你还是要当心。”

    一杯仙人快乐茶传过了三个人的手，最后被丹恒一锤定音，插好了再递给穹，作为持明族后裔，他体温虽不高，在寒冬里却还是温润如玉的触感，半点无表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穹被他不知道第几次擅作主张的动作吓到，却还是舍不得对方那温柔到骨子里的感觉。

    “……谢谢，但，其实可以不用的。”

    奶茶是三月七精心挑的，吸管是丹恒帮忙插好的，在旅途中虽然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人的帮助，但穹还是决定要礼尚往来。

    “丹恒，我也请你吃这个……”

    鲜红的山楂丸再次被掏了出来……三月七哭笑不得：“你真的是……”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脚步声就由远及近停留在了穹的身后，谈笑的三个人警觉地看过去，只见那大名鼎鼎的将军侍卫，剑术高超的少年天才正背着一把崭新宝剑，长发马尾飒爽地扎在脑后，面上也是不骄不躁的沉稳模样。

    “彦卿找老师。”言简意赅五个字，但听过穹聊他这段时间在仙舟上的事的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齐齐投向了穹。

    丹恒最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站了穹的身前。

    “敢问云骑骁卫有何指示？”

    三月七不明觉厉，也看向了彦卿。

    “彦卿非为公事而来，只是近来新修了剑术，想找老师帮我指点一二罢了。”

    穹被彦卿的目光盯的有些不知所措：“我？”

    “难道老师这就忘了吗？”彦卿似笑非笑道。

    初雪刚落，剑气开阖，穹第一次见到那个独自练剑的少年，还以为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不过微笑一下，以示对他的佩服，却不想招惹了一段孽缘。

    “若来日相见，可否请老师指点彦卿一二。”少年的声音脆朗，如莺啼鸟语。

    举手之劳，当时的穹自然答应，只是后来几次的相遇着实有些尴尬……至于忘记这回事，好像是真的忘了。

    冤有头债有主，看见穹若有所思的脸色，丹恒就知道这一趟他非走不可，但他也在彦卿身上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情愫，或许是他也对穹有那种不同凡俗的情感，所以他对这点非常敏锐。

    脑海中，又想到了那个白发金眸的老狐狸。

    赶了老的，来了小的，景元绝对是故意的！

    但现在的情景也别无他法，穹点点头，非常理中客说道：“我想起来了，丹恒三月七，我先陪他看看剑，你们先逛吧。”

    三月七前言道：“没准哪天就和谁跑了！”

    但劝阻无功，丹恒只觉自己本不欲使用的力量隐隐躁动……但上次化龙之时他因情绪外放，差点吓到了穹，思及此，他又按耐住了自己。

    景元，你等着。

    看着穹与彦卿并行的身影走远，丹恒心中默念道。

    ……

    或许刚开始是在练剑，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穹就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涣散……他勉强睁开双眼，却只看见了罗纱轻缦的床帐。

    “我这是，在哪里？”

    浅灰色的头发披散在米白色的软枕上，一双金瞳迷蒙地看向床顶，开阖的唇瓣沾着湿润的水光，穹嗅到了那股子清雅的酒香，脑海中忽然记起了一个画面。

    似乎是彦卿练剑练到一半，忽然说口渴，便拿了一壶佳酿来，邀他共饮。

    难道……那壶酒有问题？

    正胡思乱想着，一道脚步声却慢慢走近，坚硬的后跟与洁白的地砖相扣，碰撞出一声声脆响，穹费力向来人看去，只见一道少年身形。

    “……彦卿？”

    “老师，已经醒了吗？”

    还未等人走近，穹就感觉到对方身上那数九寒天裹挟来的寒气，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瑟缩，彦卿脚步一顿，解开了斗篷，扔到了一旁的榻上。

    “忘了老师怕寒……那佳酿我也不知后劲会如此之大，便安置老师在此小睡，希望老师不要介意。”

    怎么会？穹听完彦卿的解释，竟是半点不怀疑地全盘接纳。

    他感觉手脚似乎有了点力气，便半撑着想起来，却不知道自己的外套已被脱下，宽大的白衣滑落肩头，只有内衬的黑色带子还顽强挂在肩上，避免了走光的风险。

    一双迷蒙金瞳，细碎灰发，倒像不知人世的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