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春_第十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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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第1/1页)

    管桓从殿门外的宫女手中接过盛了温水的铜盆,转身进了内室。

    精致的雕花大床旁也放着一口铜盆,只不过盆里的水已经凉了,管桓端着温水快步上前,将那口铜盆替换了下来。

    甫地才放上,一根纯白的巾帕就被丢进了铜盆里,质地柔软的帕子很快吸饱水,管桓正想伸手将它拧干,却被梁枫阻止了,

    “朕自己来。”

    见梁枫已然起身亲自动手,管桓只得躬身退下,抬首间与同样候在旁侧的扶珠对上眼,两人都默契地无声叹了口气。

    昨夜,姜似锦突然害了热病。他从外面回来,颇有些风尘仆仆,扶珠接过一件陌生的大氅,还来不及询问情况,姜似锦就吩咐她去准备热水,说要沐浴。

    明明出去之前才沐浴过,现在为何又要准备热水?

    只是扶珠见姜似锦眼角眉梢都是倦色,便也压下满腹疑惑准备去了。

    一番收拾过后,姜似锦累极一般很快入睡,临睡前他特地嘱咐扶珠,说今晚易装出行的事情务必保密。

    扶珠与往常一样为姜似锦守夜,约莫子时时分,姜似锦突然难受地在床上呻吟起来,扶珠忙起身去看,就见烛光映照下的姜似锦眉头紧蹙,两腮微红,原本水润的唇因为缺水显得干涸苍白。

    她吓了一跳,忙探上姜似锦额头,掌下竟是一片guntang。她迅速命人去叫了太医,又派人通知了紫宸殿。

    梁枫来的时候,值夜的太医已经候在了一旁,他简单地向扶珠了解了情况,又询问太医姜似锦的病情。

    太医回答说姜似锦这是突然害了热症,应是心慌惊惧又被风寒侵体导致的,已经服下安宫牛黄丸,一两个时辰后高热就能退下去。

    梁枫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床上的姜似锦烧得迷糊,用过药后,浑身都在出汗,雪白的亵衣被汗水洇湿,黏哒哒地贴在皮肤上,让他难受得紧。嗓子被高温灼得沙哑,意识也是昏昏沉沉,他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不停地重复“热”“难受”这样简单的词汇。

    一旁的梁枫瞧着,心疼到几乎要滴血,恨不得遭受这等折磨的人是他自己。偏偏他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叫人备好温水,亲自沾湿巾帕,一遍又一遍地为姜似锦擦拭。

    他就这样在姜似锦身边守了一夜,寸步不离。

    姜似锦身体弱,一晚上高热反复了好几次,直到晨光熹微时才真正退下去。

    见姜似锦苍白的嘴唇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梁枫紧绷了一夜的情绪才勉强放松下来。

    同样如释重负的还有值夜的太医。

    他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回想起因为姜似锦没能按时退热,梁枫看向他那几乎能吃人的眼神。

    天子威仪果真不分年龄,明明年岁不大,那通身的气势却已颇有老皇帝的风范。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昏睡了一整夜的姜似锦终于悠悠转醒。

    发过汗又退了热,他此时全身轻飘飘的,只是口喝得厉害,正想偏头要水喝,就看见了守在床边的梁枫。

    “皇儿...”

    “母后!”见人醒过来,梁枫惊喜不已,忙搀扶着姜似锦坐起身,又转头吩咐,“扶珠,拿水来!”

    被温水润过嗓子,姜似锦觉得好了不少,等缓过神他才注意到梁枫通红的一双眼睛。

    “枫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扶珠这才把整晚的事情和姜似锦说了。姜似锦听完,心疼得眼泪花花,他不忍心责怪梁枫,就偏头去骂管桓,说他渎职,没照顾好梁枫,要治他的罪。

    梁枫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就握住姜似锦抚摸他脸颊的手,乘机撒娇,

    “母后何必责罚管桓,昨晚那种情况,我就是回了紫宸殿,左右也是睡不着,还不如待在母后身边,只有看着您,儿臣才安心。”

    “你呀,”姜似锦捏捏他清瘦的脸颊,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高如雨后春笋,一日不同一日,只是想到梁枫的失眠症,姜似锦就担心得厉害,

    “近来是不是还休息不好?晚上何时才能入眠?”

    姜似锦知道梁枫不和自己说实话,就越过他直接问管桓,“管桓,你说。”

    “回太后,皇上的失眠症...”管桓犹犹豫豫,最后还是罔顾梁枫在一旁的暗示,选择实话实说,“近来是越发严重了,前几日奴才计算着,每日休息都不足两个时辰呢。”

    “管桓!”梁枫有些不满。

    连着几日睡眠不足,昨夜又在长安殿熬了一晚上,虽说今日推迟了早朝,可一会儿还要去参议政事,下午还要跟着武将习骑射,就是铁做的人也支撑不住。

    “太医们都怎么难不成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筹莫展?”

    太医们还能怎么说,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说辞,梁枫的失眠症就是心病。他自小与母妃过于亲近,有很重的恋母情节,加之姜似锦又曾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给梁枫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他太害怕失去母亲,若是几日见不到就要焦虑不安,晚上入睡闻不见母亲的味道,听不见母亲的声音,心里就难受得如同千万只蚂蚁在撕咬。

    他是失眠症从来就只有一味解药,那就是姜似锦。

    可偏偏,男女有别。他长大了,不能和母后睡在一起,朝臣们反对,母后也不愿意,这就是个无解的难题,太医们如何的妙手回春,也治不了心病,这年复一年,对着梁枫的失眠症也只能束手无策。

    这些事梁枫知道,姜似锦知道,就连管桓扶珠这样的近侍也知道,可偏偏大家都难以启齿。

    “母后不必过于担心,今日晌午我自会回紫宸殿补觉,儿臣年轻,偶尔放纵一晚并无大碍。”

    “倒是母后,高热了一夜,又出过许多汗,身体亏乏,可想用早膳?我让扶珠去准备些清淡的软粥。”

    “枫儿!”姜似锦哪会任由他转移话题,他知道梁枫是不想让他担心,可梁枫现在这种状态他又如何真能宽心?

    犹豫了又犹豫,踌躇了又踌躇,姜似锦抿抿唇,最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这几日中午,你都来我宫里午憩,晨昏定省就免了,先养足精神。”

    “母后!”

    这真是意外之喜,梁枫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后不禁笑得眉眼弯弯,帝王的日常生活枯燥又压抑,他每日最期盼地无非就是能与母后更亲近些,现在得偿所愿,竟忍不住拱去姜似锦怀中撒娇,

    “您最疼儿臣了。”

    姜似锦颇不自在地搂住怀中撒欢的痴儿,他还忌惮着几年前那次过密的接触,他可是差点就暴露了身份,也不知这孩子起疑了没有。

    他正想将人推开,可低头就见梁枫一张脸笑得烂漫纯真,抬起的眼眸疲惫却闪亮,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他,姜似锦顿时心软了,他把人轻轻搂在了怀中,想着自己的担心或许有些多余了。

    明明就是个童真稚子,不过是有些过度依赖母亲罢了。可他早早就失去了父亲,又在极小的年纪就挑起江山的重担,他这样的可怜可爱,渴求一点母亲的宠爱又有什么错呢?

    自己总该多偏爱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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