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我入海 (第6/7页)

，不自觉抬高了音量，“为什么每个牺牲的队员都那么凑巧地来自沙漠？因为你们要借机往旅团中塞入眼线；为什么会在死域根部的实验室找到悉般多摩学院的标记？因为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特雷托’组织，从头到尾都是教令院的自导自演。”

    “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教令院？地脉的力量是须弥重要的动力源，沙海是天然的资源提取厂和劳动力市场。抽取地脉的装置早晚会安放在沙漠的每个角落，我们只需要通过更多次的实验确认魔物外逃的阈值，合理地开关抽取装置，精确设置每个开采点的上限……这是须弥必须选择的道路，所有意图阻挠的人都将被作为阻碍清除。是你亲手把自己推到了这一步，你才是背叛了雨林的家伙！”

    锋利的箭矢破空而出，在维兹曼的侧脸擦出一道血痕，提纳里再度拉起长弓：“仅凭你一人与我为敌，又是谁给你的自信？”

    四肢忽然被抽干了力气，让他整个人跌落到洞底；肺叶仿佛被生生灌进冰冷的海水，身体泛起异样的高热，而提纳里如坠冰窟：他分明一路警惕维兹曼做任何手脚。如果是使用了气体类药物，为什么维兹曼能够安然无恙？

    “我本来就不是一人成军，你的对立面是整个教令院。提纳里前辈，演戏演得太入迷，连你自己都忘了吗？”维兹曼在他身前蹲下，微微偏过头去，浅蓝色的眼睛投下残忍而悲悯的目光，“你和我们大家可不一样，你是Omega啊。针对Omega腺体的兴奋剂有着和毒品类似的效果，是刑讯时并不少见的药品。在我们面前扮演得再好，虚空也会如实记录你的每一步行径，你永远无法欺骗最高处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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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请加入“响尾蛇”时导师鼓舞的眼神，入营报道时负责人友善的笑容，获取健康报告时医者和煦的神态……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迈入陷阱？什么时候掉进了他人精心设计的谎言？

    “早在上一次行动时，您就该落到这样的结局了。但前辈替我射杀了那只兽境猎犬，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时的我也只好紧急按下了释放解药的按钮。想出一个您还活着的合理解释可不容易，这个决定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呢。”维兹曼·雪奈茨维奇强作轻松地摊了摊手，“作为报答，我不会让您死在我手里。至少，不能死在我眼前。实验室被引爆时，你会和你的秘密们一起长眠于此。史书还会把你写成对抗死域的大英雄，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差点成为雨林的叛徒。”

    Beta没有敏感的嗅觉，也缺乏对Omega的共情能力。倒在地上的Omega紧闭着双眼，额前的刘海被冷汗湿透，极力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高傲的Beta只在一旁冷漠地作壁上观。维兹曼在离开前说的最后一段话是：“假如我是前辈，即便侥幸从这里逃脱，也会挑一个隐世的地方安度余生。掌握太多秘密的弱者只会成为他人的掣肘，而这个时代注定不会属于Omega。”

    抹去知晓秘密的人、惩治不听话的叛徒、以他为人质要挟他人、往化城郭送入教令院的眼线……将他困在此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提纳里已经无力再去分辨。洞xue底部的实验室里填满了炸药，而提纳里向下看去时只能望见深不见底的黑暗。多可悲啊，深渊之下仍然是深渊，谎言背后依然是谎言。

    维兹曼说，背叛雨林的人会被处以极刑，送上绞刑架；赛诺说，除去腺体是《旧约法典》中不为人知的极刑。

    “爱是极刑。”提纳里近乎悲惶地想着，“爱才是极刑。”

    肮脏的欲念会侵蚀人的意念，吞没人的理智。奇怪的是，浮现在提纳里脑海中的、关于赛诺的画面，永远是纯粹而洁净的。他想起初遇时的森林，头顶的星河壮美又玄妙，无人知晓代表他们命运的星轨将如何变移；想起重逢时的房间，春日的阳光隔着玻璃窗随心所欲地绘制不规则的形状；想起战斗后的死域，苏生中的大地为枝头添上第一芽绿，浑身血污的他们在树下替彼此妥善地处理伤口，像两只依偎取暖的小兽。想象越是饱满，现实越是空洞。他在欲望的海洋中沉沉浮浮，迫切地盼望着抚慰，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刻、一瞬。

    可最后他想起了升腾起醇厚酒香的吧台，他们用一个夜晚编织了一场瑰丽的美梦。在那个梦境里，没有死域，没有岌岌可危的地脉，没有争斗与喧嚣，没有性别、种族与地域的纷扰。翠绿的森林仍旧保持着百年前的模样，晴空永远有着毫无杂质的蓝。晶蝶、萤火虫和小精灵自由自在地飞舞，丛林的崖壁与树梢开满了祝祷的鲜花，垂挂下的藤蔓作为庆典的彩带，各种肤色的人们围绕着篝火手牵着手，笑着，跳着，用发音声调各异的语言唱起古老的歌谣。

    智识明晰、河清海晏的新世界会是什么样的？他多想陪他亲眼看一看啊。

    嘴唇似乎已经被咬破，口腔里满是粘腻的血腥味；双手徒劳地向前伸去，想要抓住什么，可即便指甲缝里都已经充满血丝、指尖传来的疼痛一阵阵地流窜在神经里，也只能握住碎石与潮湿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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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够，不够，这种程度的疼痛远远不够。做点什么，想点什么。他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绝不允许自己被可笑的本能所左右。

    不远处有轻微的响动，而后传来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响。不久之前，他站在洞外射出的那支利箭钉入山体，与顽石相击断作两截，颤巍巍地卡在山体边缘许久，终于不堪重负地掉在地上。现在，箭矢断端的一点亮光在提纳里的眼中显得无比清晰，那是潜伏于暗处的毒蛇在贪婪地吐出信子，也是迷途旅人在望向夜空的勺状星座时看到的微茫希冀。

    锋利的断端猛地刺破血rou，视网膜蒙上一层刺眼的红。一下，一下，又一下……他像是从城市的最高点被人抛下，地面满是一根根裸露的钢筋，扎得他千疮百孔。大片大片温热的鲜血浸透了衣衫，在泥泞的地面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花。形态各异的花朵层层堆积，汇聚到一处，积淀出近乎沉痛的圆满。所谓浴血重生、破茧成蝶，或许就是这样的体验——现在他已经重拾挽弓射箭的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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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纳里失踪后，赛诺避开众人，前往了他们的秘密据点。这是他和提纳里之前商定的接头地点，假设出现了意外，他们也可以在这里给对方留下隐藏信息。传递信息用的纸条由特殊材料制成，需要用雷元素与草元素与其反应，才能完全显示出纸条上的字迹。

    这一次，纸条上的信息非常简短：“离开营地。那里不是家。”

    赛诺短暂地松了一口气，至少人没事。耐心等待数天，他收到了提纳里的第二张纸条，上面注明了见面的详细时间和地点。

    死里逃生之后，提纳里盗用账号混进营地的医疗系统，为自己强行注射了大剂量生肌药剂和抗感染药物，连着发了几天的高烧，万幸总算保住了性命。现在，他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除了超负荷使用药物让他整个人有些虚弱之外，他看上去与很正常，旁人应该察觉不出什么。

    可赛诺安静地注视了他很久，随后垂下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双眼，提纳里甚至看不清赛诺的神情：“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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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只是这么简短的四个字，怎么会让人有落泪的冲动呢。

    “我很好。我们的时间不多，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只有大风纪官知道如何完整地除去腺体——如何让一个人完全成为Beta。”提纳里咬了咬下唇，紧紧地盯着赛诺，“至于原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