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P-大富之家出情种 (第1/1页)

    宁须安抬手掩了下颧骨上的乌青，开场白从故作无事发生的“好像瘦了”、“好久不见”到不怎么客气的“你怎么来了”轮番过了一遭。最后在纪庭关好门，朝他走近一步时，宁须安蹙起眉头，说：“喝酒了？”

    “嗯。”纪庭说，眼珠黑沉沉的，表情也有些木。

    喝的应该还不算少，宁须安心想。

    纪庭的视线从宁须安的面孔下移到手臂，最后慢慢落到地板上不动了：“只有喝醉了才能来。”

    如果头脑十分清醒地来和宁须安说那些话，想必又要被徐思淼骂。

    宁须安哥哥的事情自然算不上闹得很大，如果纪庭有心隔绝他的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人生中充满了巧合，要让他偶遇到被人穷追不舍的宁须平。

    他谈不上认识宁须平的长相，但名字的相似与关联还是在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也引起了同行的徐思淼的注意。

    徐思淼不仅在当时拦住了他，还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他正常一点不要昏了头多管闲事，纪庭却还是在把人送上飞机后的两天里查清楚了事情的全貌。

    “我知道你哥出了事。”纪庭说，“很急需要用钱——目前是二百六十万，如果按照你将来步入职场，年薪四十五万的条件来说，也需要不吃不喝地还个近六年。”

    但做程序员再如何来钱快，宁须安也不可能在一开始就达到这个标准，更何况，这些债务衍生的利息每天都在以可怕的速度增长着，宁须安还需要担负他父亲的治疗，还掉之前唐温的欠款。

    宁须安手指蜷了蜷：“然后？”

    “然后我正好有钱。”纪庭说，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板，“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帮你平账，二百六十万加唐温的二十万，一共二百八十万……或者你要更多也可以，我开支票给你填价……”

    “你陪我六年。”

    说出这话时，纪庭只觉得四周静得厉害，他不稳的呼吸都像是一种打扰和冒犯。

    他一直都没有抬头去看宁须安的神色，但心中总也有所想象——肯定极不好看。

    毕竟拿钱来衡量、掌握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都谈不上尊重，而宁须安还是如此地在乎这件事。

    “反正你……”纪庭顿了一下，他很想用更温和更中性的词汇做篡改，但最后还是陈述了事实，嗓音干涩又暗哑，一个个字眼就像是从卡顿的机器里机械地跳出来，“其实非常反感我讨厌我……”

    他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半个周六，社交软件里挤满了红点——同学问询他，父母问询他，徐思淼给他发来的讯息甚至都是“你最近不太对，我过些天就去找你”——然而宁须安却什么都没有问。

    分明就算谈不上关心、担忧，也应当来质问他为什么突然打破惯例、放人鸽子的不是吗？

    从唐温到发现那些损坏的礼物再到今日，纪庭能想到的解释只有那么一个——毋宁说，从知悉这可能性后，他就只能从这个角度去看待一切行为了：因为宁须安确实隐晦地反感着他，所以纪庭的消失对于宁须安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值得上心多问的事，极有可能，宁须安还会要因为突然获得半日清闲而感到放松与快意。

    ——反正都已经是反感他了，所以再不喜欢再多生厌一点又有什么重要呢……

    但如果真要达成、真要达成的话，他们的关系就真的要变成“维持——彻底决裂”的必然走向了……

    尖针突地往心口一刺，纪庭迟滞一秒，又突然提高音量，语速很快地问：“宁须安，你那天没来找我是不是因为被你哥的事情绊住了？”

    宁须安怔了一瞬，又立刻发笑起来。

    纪庭还真是大富之家出情种的典范。

    他怀着嘲意的目光缓缓扫过纪庭微微收起的肩膀、绷紧的下颌、紧抿的嘴唇，再到颤个不停的眼睫——身处在不断低贱自己状态中的纪庭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可宁须安敛了笑容，心想——但即使事到如今，他仍然比不过纪庭，并且更糟糕的是，此时此刻的宁须安还远比以前要更阴暗、更不堪。

    宁须安闭了下眼，说：“不是。”

    纪庭猛地抬起头，他眼眶通红，几乎是在吼宁须安：“你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

    然而宁须安怎么可能听不懂，那张俊美的脸庞上只有安静的了然。

    大约是真的已经沦落到了快一无所有的处境，所以宁须安终于也要对维持虚假的和平产生不耐。

    “好，好！”纪庭说，“那就照我前面说的那样。”

    “我甚至还能给你留点退路——只要你哪天能还得起一个四十七万，就能减少一年——哈！但是你应该还不起的。”

    “反正你都这么讨厌我了，”他自虐似地重复了一遍，“再讨厌一点也无妨——我这样反倒还能更恶心你几年。”

    “你现在不会答应的是吗？现在不答应没关系，我会先关你几天，几天就是几万，到了更极端更吓人的数字时，到了——”纪庭认为自己甚至有些恶毒地说，“到了宁须平、宁伟兴生命垂危的地步，你总会要妥协的。”

    他已经完全失了态，在宁须安跟前一面焦躁地踱步一面絮絮说着，一张英俊的脸孔都有些扭曲：“好！我马上、马上找人看着你……”

    “我答应你。”但是宁须安和他说。

    纪庭立即愣住了：“什么？”

    那双眼里的震惊太明显。

    是觉得他会很有骨气很清高地和他拉锯推拉好一会儿吗，宁须安好笑地想，但是没有办法的，宁须安其实是一个非常差劲非常自私的人。

    ——他的父母他的哥哥他的朋友都很爱他，但他却并不总以“解决他们的难题”为第一要务，所以才总是要避开最优解。

    现下答应纪庭答应卖，也不过是因为他的伤口真是太痛了，脸颊痛，手臂痛，小腿痛，痛得他实在是受不了。

    于是，迎着纪庭惊讶的目光，宁须安提了提嘴角，飘渺的笑纹在他的脸孔上出现一瞬又立即消失于无踪。

    “我说好纪庭——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人，做出这种举动太正常了。”他轻轻耸了耸肩，说，“所以我之前就说了，向唐温借钱或向你借钱，于我而言根本无所谓，不过是先来后到罢了。如果你觉得我这样轻易地答应，你幻想破碎失望地想反悔也可以，我再找别人就是了。”

    他几乎是默认纪庭会后悔，揉了揉发酸的后颈，一边转身一边道：“你还是赶紧回……”

    “去”的音节都还没从宁须安嘴里发出，浓郁的酒气便裹挟着犹如实质的怒气一道席卷进了他的感官——纪庭几个大步逼近，扳过宁须安的肩膀，扣住他的脸孔，不带一丝犹豫地压了下去。

    嘴唇上传来纪庭热度的那瞬间，宁须安立时睁大了眼睛：“你……唔！”

    不论是“唐温”还是“别人”的字眼都足够把纪庭残存不多的理智给摧毁了。

    他紧紧抓着宁须安的下颌，顺着宁须安张嘴的间隙就将舌头探了进去。他青涩得毫无章法，吻得却一点都不温柔，只是不管不顾地用力碾磨着宁须安，掠夺着宁须安的空气，甚至在分开前，要重重地咬上宁须安一口。

    血腥味在空气里渐渐弥散，纪庭漆黑如浓稠深夜的眼睛将宁须安牢牢锁住，他气息凌乱又颤抖，语气焦灼而不安地警告着宁须安：“你休想找别人！”

    “既然你同意了，那么交易现在、立刻、马上就能开始执行。”他牢牢扣住宁须安的腰，咬牙道，“我要你现在就和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