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流南流】Never fade away_来自地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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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地狱 (第2/5页)

阵没说话,他说好吧。

    需要的话,他一向是个有耐心的人。太阳在头顶打了个90度,从一边滑向另一边,利用这个空挡,他和家人朋友通了电话,还同客栈老板娘聊了一会。老板娘身高五英尺九英寸,满脸雀斑,围着黄褐色的破旧围裙,把他散给她的烟用唾沫捻开,拿出里面的烟丝放在嘴里嚼。南烈吃了她做得蛤蜊杂烩汤,又吃了她做的鳕鱼杂烩汤,身体能够发热了,饭后喝掉一点点酒。老板娘告诫南烈,说他要去的那个地方住着一小撮野蛮的食人族,镇上的人不喜欢去那里,主要是那些人不信基督,他们信仰多神的教派,教义非常血腥,有时岛上会传来怪响。老板娘指望吃公粮的警署驱逐那些人,警长迟迟不行动,她说她觉得挺没劲。

    南烈一边不声不响地观察那张夸张煽动的嘴唇,一边留意到窗外天色转红,指针指向下午六点,他扣了扣腕表,走出客店,中间有个贼摸了下他后腰口袋,想偷钱包,钱包不在那里。他大约步行有二十分钟,横穿渔村又用了十分钟,渔村紧挨在海岸边,港口附近打了窝小山似的垃圾堆,男主人说再过三个小时出海。这当儿,他又瞧见乘火车和双桅帆船时同行的老人和年轻学生了。年长的气质随和,目测有六英尺多高,戴一顶干草编成的遮阳帽;年轻的足足矮上几头,身穿浅色短袖上衣和蓝色牛仔裤,正在一板一眼地翻手心的小册子。

    老人抬起头,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南烈,先一步友好地微笑起来。他有些发福了,不过看出年轻时很帅气,像个亚洲人。他说自己是第二次来,岛上的祭祀仪式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中央的池水可以捕鱼,不过夏天蚊虫多,只要夜里开灯就全部会围上来。南烈对他们没什么看法,只是说了些客套话,他穿着绿色带花纹的衬衫,下面是轻薄的西装裤,嘴巴收敛地闭紧,在年轻人用棕榈叶做成的摇扇三五不时的扇动声中,捕鱼人趿拉着走过来,要他们上船。

    天的颜色又一次被煤黑色逼退。出门在外的第二个夜晚。船后腰置有马达,一轮轮在水中旋转的咔哒声,伴随着粗糙的轰鸣,水面划开皱纹,一道又一道三角形的顶尖。晚霞最后的红色倒在海上,不消转瞬便被吸入地心,不见踪影;禾本植物映下的投影蜿蜒坍塌,间或闪烁银光,南烈看到那些幽暗的带子间升起一团扭曲的轮廓,是水蛇的洄游,他不知道周围的人心情如何,自己却清楚地意识到身体正远离陆地,向充满了不安的海水驶去。船上古老的煤油灯大致许久没有变动过了,人的脸在光照下热的发黄,他明明没在梦中,心跳却逐步变快,神秘的尖叫似乎在耳边打转,一有时机就要冲进脑子里,让他头疼,不安,感受失眠的痛苦。他不知道在黑暗中小船行驶了多久,只是远方传来模糊的口哨,声音有了方向,船偏过头,在哨音的引领下摸索着靠岸。

    南烈总是能回忆起那个时刻。他们的船停在海湾,学生搀着老人下来,然后是渔民,然后是他,一双赤裸的脚在枝杈间闪动了一下,慢慢的,走出来一个饰有耳环,腰系布裙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脸被灯光晃了一瞬,他看清那男孩瞳孔中一闪即逝的野生动物般的警戒,男孩的腿部健康而修长,南烈一下子停住了,只见他走到老人那里,直白地伸出手,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枚打火机,放上那面宽阔苍白的掌心。

    “这样。”他看不清老人的表情。或许一个人到了五十岁,在鼻翼下留上足够浓密的灰胡子,戴上眼镜,就是为了把嘴角和眼神用黑色签字笔覆盖,藏在皮肤后面。只见老人弯曲的拇指关节滑动转轮拨片,火舌从开口吐出来,点亮年轻人专注的黑眼睛,他的睫毛和好奇而审视的目光在火焰中一览无遗,似乎是着迷了,两只手紧紧抓着汽油打火机不放,现在它是他的东西。

    老人拽起年轻人的胳膊,指了指打火机,指了指自己。

    “Akira。”年轻人低低念了一声。看起来说英语对他而言不算难。

    Akira揽过背着双肩包的学生,对他介绍到:“HikoichiAida。”

    年轻人复述了一遍。接着他主动看向南烈,南烈觉得该轮到自己了,额头心虚的发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或许他知道,他只是……他只是有点儿喉咙发干,双手攥着行李箱,宽厚的嘴唇抖了一下。

    “Minami,TsuyoshiMinami。”

    那赤裸的双脚在草丛间踩到什么,殷红的血汩汩冒出,年轻人弯下腰快速地低声咒骂。他的侧脸非常好看,南烈很想帮他把皮肤里的刺拔出来,但年轻人做的又快又好,马上跺了跺脚,拿起倚在树干上的标枪。枪顶用麻绳绑着某种动物的骨头,有些像是牙齿,南烈欲言又止。后来他才打听出年轻人的名字。听到这名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几乎立马就嫉妒了。

    “你们这么叫他?”

    “对。这儿的人都这么叫他。我想他很漂亮吧。”

    “噢……教授您说之前来过这座岛。”

    “一年前的事情了。那会一个医生朋友告诉我有这么个地方,说我会感兴趣,我就听了他的。”

    喝热水的声音咳嗽的声音什么东西被举起又放下

    “啊,这是我夫人。”

    “看起来很年轻。”

    “大家都像你这么说。实际上她比我大几岁。”

    “那一定是您对她好。没让她干过活。”

    “那是您女儿么?”

    “是啊,我们还有一条狗。在这儿。”

    “真是幸福的一家。”

    “我已经老了……”

    岛上生活的部落规模不大,往岛中心走,一大片袒露的高草丛和卡其色帐篷杂乱的连成一串,到了白天,不知道从哪冒出的赤膊男人钻到地面上,把帐篷间的空隙挤得满满当当,就如同这群人晚间躲进地下销声匿迹一样。他们甚至连车也没有。南烈以为,一个只受过大自然的教育,没有写过字,不曾上过学的人,脸上一定会有大片的粗鲁和胆怯,看到和自己不一样的同类,诸如他,教授,教授的学生,他们这种人上身和下身都穿衣服,也穿鞋,一双双躲闪的眼睛总要带着好奇和窥视的茫然滑过他们的身体。

    这些原住民是十分排外的。没人主动向南烈搭话,连小孩子也和他们保持距离。第一个晚上发生了偷窃事件,南烈的热水瓶不见了,这件意外教他学聪明些,把钱和充电器贴身看好;但第二个晚上他又丢了钥匙串。南烈想这群人就像生活在悬崖的乌鸦,看不懂钞票意味着什么,金属制品,会反光的东西反而挺能勾引他们的好奇心。他跟着教授一道,到小岛南部的阔叶丛去过几次,祭司是个高大而皮肤黝黑的家伙,当他向他倾吐自己的失眠症时,那男人只要他等等,再过上三四天,他们会举行仪式的。在这之前,他就自便好了。

    科科伏科岛离近赤道,中午太阳太晒,到夜里则爬出不少虫豸,晚间风由岛屿吹向海面,白天的风则从海洋吹去陆地。午饭只有炖鱼,食用盐嚼起来像沙子,汤有很大的腥味,南烈每次都喝不完,一有合适的机会,他就拉上帐篷补觉。在这里他总算解决了一半的失眠问题,偶尔南烈会产生疑心,精神上的好转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总是在傍晚六七点之间出门散步。他的帐篷附近算是比较低洼了,周围的植株被当地人用镰刀清理干净,一直朝南走的话,能看见树脚间隙穿行的粼粼波光。

    南烈踩进水里。他拨开挡在额前的芭蕉树叶,硕大的红蜘蛛用脚搔了搔叶脉,闪身逃向冰冷的莎草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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