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何语问天(一)： (第2/2页)

惊讶，一官对海上这些陈年往事，为何如此熟捻，如果他知道，一官其实就是他们的徒弟，才会更加惊讶。

    小蛮一旁也同感惊讶，一官对这些昔日海上枭雄的广知，也让她对口中这个傻小子，另眼相看。

    何斌摇着头说：「在吕宋，西班牙人不只杀败了这几位英雄，在十几年前，他们在那里展开了几次大屠杀＊，我们渡海乡亲被屠戮的，可能超过四、五万人。」

    「四、五万人？」一官与小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确认问，这个数字实在太大，大到他们难以想像。

    一官算着他们石井村，也就百来号人，四、五万人岂不是，要把他们全村杀光四五百次，才能达到这数。

    此事在一官心中，产生了极大震撼，他一心想出海闯荡，是为了想让乡亲们能够吃饱、穿暖，但他没想到，这些已出了海的乡亲们，命运竟还是如此悲惨。

    之前，听了何斌兄弟的遭遇，一官已是义愤填膺，但又听闻这种屠杀，却让他开始茫然。

    一官不知道问题在哪？为什麽这些人的命运会如此多舛，留下来的活不下去，逃出去了最後还是Si路一条。

    那自己又该如何？如何让自己不步上他们後尘？更进一步，想要帮助这些受尽苦难的乡亲，不再一次又一次受尽红毛欺侮，那又该怎麽做？

    希望不足以改变现实，但现在的一官实在有心无力，他甚至不知道，眼下该从哪一步，开始进行。

    何斌不知一官心中所思，他只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尼德兰，就是害Si我四个哥哥的红毛。」

    一官看何斌说得咬牙切齿，本想安慰几句，但一低头，看见何斌紧握的双拳，十只指头的指甲，都已扣进了r0U里，他知道这仇、这恨，又怎会是几句宽慰的话，所能够化解消弥的呢？所以一官选择沉默，他选择让何斌自己平复下来。

    何斌恢复了，毕竟已经过一段时间，这仇恨虽然是他，永远也难以遗忘的，但至少他已经学会，如何与仇恨共存，他又用平和语气开始说道：「这尼德兰，本是西班牙的一部分，但後来他们想要出去，在他们那里就已打得不可开交，据说至今已交战五十多年，都还难以分出胜负。」

    「五十年？」又是一个一官无法想像的数字，让他惊讶问。

    「是这麽久。」何斌继续说：「不过，结果已可以预见，听说在那里尼德兰人一样不手软，打得西班牙节节败退，已无力阻止其。」

    「两只互咬的狼，最好一起都被咬Si才好!」那些被奴役nVe杀的，虽不是小蛮的哥哥，那些被屠戮灭绝的，也非小蛮乡亲，但同样让她气愤不已。

    何斌笑了，听见小蛮的b喻，虽知实际上并不可能，但也让他心中暖暖的，他继续说道：「这尼德兰来得更晚，而且战争还正打着，因此他们用了一个叫“东印度公司”的名义，在更远的爪哇岛上经营。我的哥哥们，就是被骗到那地方，Si在了附近。」

    「东印度公司？」一官决定记住这名字，他知道未来海上，这绝对是个主要的对手，不但要记住这名字，还要尽可能去了解，以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最後一个是英格兰」何斌继续说：「一群最後发迹的红毛，他们势力还没有到这里，但我想也是迟早的事。

    两年多前，我逃离巴林冯後，滞留在满剌加时，就已经在港埠看见了英格兰商队往来；与葡萄牙占领军激战的那批土着，手里拿的武器，听说就是经由他们购得。在那地方，就由原本势力、尼德兰势力与英格兰势力，三方在那互相角力、明争暗斗。

    最後，在当地土王的协助下，葡萄牙人勉强击退了想复国的土着，不过他们的势力明显已经进入当地，我想不用太久，这香山澳便也能看见他们的商队，穿梭其间。」

    「在满剌加时，听几个红毛水手说起，这英格兰人在他们家乡，势力可说是已经翻了天。

    占领吕宋的西班牙红毛，原本是他们那里的海上霸主，有一支号称无敌的舰队。不过，约在三十年前，大概也就是万历爷十六年时，英格兰的nV王，联合他们国家的一个海盗头子“法兰西斯?德瑞克＊”，在格瑞福兰海战＊中，将无敌舰队＊给击败。

    无敌舰队不再无敌，从此西班牙就嚣张不起来了，他们既对付不了在陆上，想要的尼德兰人；在海上，又被英格兰人给击败，就连在我们这里的势力，也已经大不如前。

    在吕宋他们的连连屠杀我们乡亲，可能也与这有关，在各地渐渐失去控制能力的他们，因为害怕将失去仅存的根据地，所以先下手为强，将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一切势力，都扼杀在萌芽之际。」

    ---------------------

    ＊吕宋大屠杀：记载於明史吕宋传中，1603万历三十一年及1609万历三十七年，各屠杀当地华人二至三万人之众，於此之後，仍又持续多次大规模屠杀。

    ＊法兰西斯?德瑞克：SirFrancisDrake，原为北大西洋着名私掠船长，1577~1580年完成环绕地球航行一周之壮举，是次於麦哲l船长之後第二人；1581年伊丽莎白nV王一世授予皇家爵士头衔，1588年拜为海军中将，率部击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1596年病逝巴拿马。

    ＊格瑞福兰海战：BattleofGravelines，1588年07月22~29日，英方以长重Pa0及号称地狱炼火者的火药船两样武器，重创西班牙海军，使其失去一百余艘大型战舰及一万四千余名水兵，西班牙从此国势一蹶不振，英格兰则一跃成为海上强权。

    ＊无敌舰队：SpanishArmada，15~16世纪海上霸主，以卡拉克式Carrack帆船为主力舰，除征服全世界各地殖民地外，还参加三次西土战争，也由於连年征战，在1588年被彻底击败前，实力其实已经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