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箭牌_01-0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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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02 (第2/2页)

就窥探出了我们家不平衡的相处模式。

    当时的我们更不会知道,这看似渺小的失衡最终会引发天崩地裂的灾祸,落地变成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横宕在我和庭琛的两个人生之间。

    我爸有个索尼的dv机,废弃了两三年,我没的东西可玩时缠着我哥给我开了机,里面存了好些我小学前的视频。

    视频里我们一家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我吃着我妈精心烹煮的辅食还不满足,偏要指着庭琛碗里的排骨,哼哼唧唧闹着让我妈也给我夹一块。

    “要!要辣个!”

    我妈用筷子拨开我沾着豆泥乱晃的爪子,不耐烦道:“牙都没长吃什么,把你碗里的吃完再说。”

    不会察言观色的我继续不满地用手敲着面前的小桌板,我哥深谙我妈的脾性,赶在她发火前用手撕了一块排骨上的瘦rou塞给我吃,我得逞,咧着嘴继续用手挖碗里索然无味的豆泥吃,我哥吃完他的饭,又挑了两块瘦rou撕成小条喂我,还拿来餐布将我手缝藏着的蔬菜泥豆泥果泥都擦干净。

    庭琛宠着我。

    彼时他五岁,我爹妈的关系尚可,我妈对他的严厉管教因为我的出生而稍有缓和,他便爱屋及乌地疼爱我,在别人都怨恨老二分走了自己的独宠时,他觉得我是个帮他分散父母注意力的好战友,还给我起了个小名,叫豆豆。

    “豆豆”这个称呼只存在于我爸的老dv机里,模糊的视频往往能勾起无限温情和愁肠,五岁的庭琛穿着一身黄色棒针毛衣,前胸绣着一只橘色黑花的大老虎,他把头缩进毛衣里,顶着那个老虎刺绣张牙舞爪的逗我笑,兴奋地喊着“豆豆!豆豆!是我呀!”

    “我是哥哥呀!”

    我很不给我哥面子,愣是忙着吃手里攥着的奶嘴,没空分给他一记注意力,但我从小就笨,手挥舞半天也没吃到。他自娱自乐了一会,终是不忍,握着我rou嘟嘟的手往前一送,奶嘴正好堵上我再晚一秒就要嚎啕大哭的嘴。

    我抱着奶嘴“咕叽咕叽”地啃,口水顺着下巴流到胸前的小黄鸭口水巾上,好不邋遢,庭琛并不嫌弃我,一边说着“你是豆豆,要陪我玩,mama答应我的呀”,一边挨个拿着玩具在我眼前晃。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在我出生前,我妈为了让我哥好好上心算班,答应他考到班级第一就给他买一只小狗,我哥很开心,在小狗的影子都没出现的时候就提前给这位新晋家庭成员起好了名字,没错,就叫豆豆。

    但是天不遂他愿,在庭琛考到第一的那个暑假,他憧憬的狗狗“豆豆”没有来,来的是我。

    我妈并没有想那么多,她知道自己食言了,但并没有为此感到过分的抱歉,在他心里,宠物只是宠物,怎么可以和血浓于水的宝宝比。

    “这才是我们的新家人呀,琛琛,在mama的肚子里呢,等到明年春天,你就可以和他见面啦。”

    DV里,我妈搂着我哥,拉过我哥的手放在她肚子上,我哥满脸不开心,丧眉耷眼的,直到我妈说出那句保证——

    “妈答应你,这个弟弟meimei肯定要比小狗更可爱,还能陪你玩一辈子。”

    一直沉默着录视频的我爸也开口劝到:“阿琛,给你的小跟班起个小名吧,这可是你第一次行使哥哥的特权哦。”

    窗外的阳光从绿叶的缝隙里漏进屋内,在庭琛小小的身板上披了一层薄薄的纱,他发色乌深,头顶有一窝小小的发旋,垂着头缩在那,只能在无可奈何的妥协中找一两分苦涩的甜。

    我懂他。

    “叫豆豆。”我哥含着哭腔说完这句话,用手抹了把眼睛,小小的身子扎进了我妈的怀里。

    那时他难过了还会找我妈寻求安慰,尽管生大人的气,尽管被大人的言语背叛,那时母亲的身体还是温暖的被,挡风的墙,不倒的树。

    时间会流逝,记忆也像反复水洗过的白球鞋,哪怕再爱惜,也躲不过泛黄的命运,但庭琛的这一句哽咽,我却悄悄记了好多年,哪怕豆豆这个名字在我三岁记事后他就不再用来呼唤我,哪怕他们都不知道这台被遗忘在角落的旧DV机被我藏了起来,哪怕连我哥自己都忘了——我会替他记得,他五岁时想养一只叫豆豆的小狗。

    视频里的他带着婴儿时的我,像是照顾他的小宠物一样,吃喝拉撒他都要搭把手,我妈很自豪,认为是她的管束造就了这一番兄友弟恭的良好家风,认为她将我哥培养成了一个有教养,懂规矩,能谦让的好孩子,好哥哥。

    但这显然是虚假繁荣。

    随着我渐渐长大,我哥好像不再那么宠我了。

    在我三岁后,我哥上了小学,他在我妈“凡事追求极致,极致就是第一”的高压之下,天真逐渐被高压蒸干,化为空中的一抹水汽,徒留坚硬的沉淀物,落在他要走的路上,他越走越重,十分忙碌。

    我被他落在脑后,不知所措,只以为他忙,但他有时看我的目光,分明称得上冷淡。

    长大后好久,庭琛说我是欺骗的产物,是父母对他一而再再而三背叛的起点,他歇斯底里地大吼,说他小时候是真的把我当成了那只没能来到他身边的小狗来宠爱,他蠢的离谱,被那些讨厌的大人戏耍。

    我恍然,原来在我长大后,需求不再停留在吃喝拉撒时,不再可爱惹人怜时,我哥才惊觉他陷入了一场无可辩驳的骗局。什么跟班,什么陪伴,什么奖励,不过是大人食言后可笑的找补。

    明明是他们想要,却硬要说是给孩子的奖励。

    我后来,体会不了他作为老大的苦,但我也怨他,你以为当老二就很幸福吗?

    我们互相吃味,互相埋怨,偶尔共鸣,偶尔惺惺相惜。

    庭琛虽然不再宠我,但依旧按照我妈的理想成为了一个不错的兄长,大多数时我们之间都很和平,都在承受自己要承受的。

    我哥忙到没时间和我吵架。他每天上完学校的课,还有书法,钢琴,奥数,新概念英语,轮流排队等着他。

    而我呢,则在不努力的适应幼儿园的集体生活,每次上学都要抱着我妈的腿在幼儿园门口杀猪似的嚎上半天,把她精心熨烫过的西装裤脚揉成一团。

    张玲女士怎么可能忍受我的胡闹带给她的尴尬,软硬兼施依旧无用之后,她干脆直接把我一下车就放在幼儿园门口,书包丢在我的脚边,迅速关上我家那辆银灰色小别克的车门,尾气一轰,逃走。

    她早早与幼儿园的小刘老师打好了招呼,倒是不担心我丢,等她车一走,小刘老师就从幼儿园门口的圆柱后面绕出来,将我抱进班级。

    我像个不太贵重的物品,寄存在狭小的储物柜里,等着主人有空时来取。

    而我爸除了朝九晚五体制内的工作外,整日沉浸在他的那些古董破烂里我妈原话,也没什么心思管教我和我哥。或许是他想管,但力不从心,也或许是我妈不让他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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